38.夜探

梅小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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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孟春的雨虽然不大,却也不小,从都察院到平王府一路的雨地儿里骑马走一趟,身上也要透个七七八八。

    萧成钰站在门内将衣摆的水拧了一把,哗哗啦啦在脚边地上落了一滩。

    门房哎哟一声道:“无方大人不是去接殿下了吗?殿下怎么还淋成这样?”

    成钰在脸上随意抹了一把, “他大约是去了大理寺, 我是从都察院回来的, ”她推开门房递过来的伞, “到后堂就几步路,反正已经淋湿了,不必了。”说罢,便又大步踏进雨地里。

    进了后院, 秦嬷嬷远远便大惊小怪地吩咐太监宫女准备热水,拿过靠在门边的油纸伞便迎上来, 小跑到成钰身旁将伞举过她头顶。

    热水洗过, 长发擦得半干不湿披在身后, 成钰换了干净衣服出来,薄薄春衫掩住一身春色,脸上没了修饰,显出几分秀雅精致来。

    九金在内堂等着, 见到成钰进来,立马起身行礼, 待看到她一身装扮时不由愣了愣, 听到轻咳声才忙道:“殿下, 卑职又去何茂才生前住过的民舍探过,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大理寺的卷宗室白日值守的人不断,若想进去翻看,要等到今天晚上属下再去探查一次。”

    成钰摆了摆手,端起旁边的热茶,将茶水表面飘荡的茶叶吹开,浅浅抿了一口道:“不必了,我刚从都察院那边过来,督察御史已经回转,顾孟平因滥用私权被暂时羁押,督查御史只是落了个失察之罪,用人不善,被皇上训了几句,便直接接掌工作,参与到泄题大案之中,虽然只是旁听,但三司也算凑齐了。萧成乾因顾孟平的缘故被皇上暂时卸了参掌大案之权,转到萧成珺身上,我这位四哥我一直没看懂他,从前只看到他整日闲散胸无大志,如今……”

    “总之一动不如一静,睿王就是个教训。既然三司已经说了案情明朗,你就不要再多生波折了。现在的局面就是幕后真正泄题之人要找替罪羊,就找到了我和谭大人,我恐怕大理寺那边已经顺着谭大人查到我身上,幕后那人如果善于利用,明日应该就会再蹦出来什么新的确凿证据了……”

    另一方面,她心中却在想着,今晚务必要夜探一次大理寺,单独见一见这个飞猫儿,必须问出来他为什么要栽赃谭春立,否则谭春立的罪名一旦坐实,她就也要跟着完蛋了,她总不能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

    可她将这个打算说出来时,同时遭到了三个人的激烈反对。

    九金直接道:“殿下,还是让属下去吧,殿下也知道属下跟这人打过交道,有些事情熟人可能会更好说。”

    为了对付这次的泄题案,萧成钰临时将自己的现有人手组了队,朱易和段时因负责动脑,无方和九金负责跑腿,可她这个队长一个决定提出来遭到五分之三队员反对,她就觉得有点窝囊了。

    这已经是初八傍晚,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再不抓紧大家就要彻底玩完了。

    她双手环抱靠回椅背,淡淡说:“我就是知道飞猫儿和你有交道,所以才不让你去,而且你说错了,以你介绍说的飞猫儿这个人,无利不起早,你想空口套白狼可没那么容易,有时候越是熟人他越是坑你得厉害。”

    段时因和无方也表示自己可以去,朱易忽扇着折扇,没有表态。

    她摇了摇头,“这不是去劫狱,不需要靠着功夫硬闯,而是要智取,进去的中途遇到差役,打交道时怎么说怎么做,这些你们未必比我做得好。我这个决定不是头脑一热突然冒出来的,如今谭大人被禁足家中,今晚如果再不有所行动,就只能等着明日禁军上门将这王府给围了!”

    “既然如此,”朱易将扇子一合道,“我同意殿下的意见,飞猫儿是此案的重要突破点,他空口攀咬到谭大人身上,必然抱着某种目的而来,而且我知觉他恐怕不是为了财这么简单。三司中人没有一个善茬,办案都各有目的,越早结案越好交代。谭大人这种清廉孤臣是做替罪羊的好人选,也不会有人会为他对三司的判案有什么异议,殿下若不出这个头,天上不会主动掉下来馅饼。”

    朱易既将分析撂出来,却也担心成钰的安全。他扫了一眼一旁站着的三人,沉吟了一会儿道:“要不,还让段公子陪殿下同去吧?段公子武艺高强,也好与殿下有个照应。”

    被归为身手差的两位没什么异议,成钰却心中有些顾虑。

    段时因这段时间在她这里露脸太过频繁,若有心之人关注,必然已经将他打为平王党,这并不是她愿意看到的。但昨晚屋顶上那一靠之后,原本一直被她压抑着的私心又开始隐隐作祟,有点要脱离控制的苗头,一时她心里左右为难。

    于理,段时因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可于情,最初相遇时她虽然嘴硬不愿承认,但南苑行宫那晚看到他一条手臂被鲜血染红之后,她便私心中想着,放纵一些又有什么不好,她这样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日子,说不定哪一天突然就走完一生了,若直到那个时候还是孤零零一个人,该多可怜。

    所以她不自觉地存了私心,不过这些日子虽默许他留在身边,一颗心却仍旧摇摆不定,从未安过。

    朱易看着她的神色,顿了一会儿,又问了一声:“殿下以为如何?”

    成钰抬头与旁边一直盯着她的段时因目光一对,心中犹豫好久,终于开口:“只怕牵连到段公子。”

    段时因原本有些冷淡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漆黑柔和,他目光闪了闪道:“殿下不必担心,时因自有能力不牵累家中。”

    朱易道:“既然如此,殿下便不需要再忧心什么,只是万事当心,无方和九金会在外面接应。”

    成钰迟疑半晌,终于含糊应下。

    刑部牢房没有南苑行宫那般防守严密,大牢外巡防的都只是普通差役。两人在从后厨到大牢的路上敲晕两个给大牢送饭的衙役,将衣服扒了套在身上,凭着腰牌进大牢时,门口守卫看了看两人的脸,又掀开食盒查看一番,嘀咕一句:“今天送饭的换人了?”但问完之后也没再盘问什么,就直接挥手让两人进去。

    两人轻轻松松混进刑部大牢,过程简直顺利到不可思议。大牢里关着不少这一届作弊被抓的考生,不过关进来两日,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看到有人送饭也无精打采,买卖试题是大案,这群举子接下来要面对的不是流放就是充军,总之前途算是彻底玩完了。

    顺着牢房一路越往里面火把越少,光线越暗,两人将食物分发下去,到了下面一层最里间,终于看到一个黑黑瘦瘦的的身影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

    萧成钰和段时因对视一眼,随即她靠近蹲下,拿出饭菜馒头递进牢房,说:“飞猫儿,吃饭了。”

    躺在暗处隐没身影的人动了动,坐起来慢慢往亮处走过来。这人四肢瘦长,显得脑袋略大,因枯瘦而显得双眼爆出,看人时先让人觉出三分诡异,头皮发麻。

    根据大理寺的说法,这人在赌场赌博的时候因大手大脚被人怀疑,随即禁军赶到将人抓住,审问之下竟然是春闱大案中周进交代出来的那个,正要被下海捕文书的飞猫儿,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可也正是不费功夫,才让人觉出其中的不同寻常来,周进的口供刚被审出来,嫌犯便立马落网,这无论如何都有些太蹊跷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姚湛才不敢立马下结论将谭春立的罪名定了,要进一步找出证据。可他们能等,她却等不起了。

    飞猫儿缓缓挪到近处,蹲下来将饭菜端走就要转身往里去。

    成钰说:“筷子。”

    飞猫儿停下步子,转身又来拿筷子,可伸手一抽却没抽出去。他顿住动作,顺着那双拿筷子的手抬头看到萧成钰的脸,凸出的双眼微眯,陡然咧嘴一笑,脸上的表情瞬间让人毛骨悚然,他道:“怎么?我才刚将供词说出去,你们就要来灭口了?”说着他看了看手里的饭菜,嘿嘿一声,“你们就当真觉得计划天衣无缝了吗?”

    成钰瞬间就明白了这人是将她当成他的雇主了,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筹码能让这人肯舍弃性命,看来不可能是单单为了利,那就必然是为了情,九金似乎说过这个飞猫儿有个病秧子的妹妹,他们打过的一次交道是为了偷一株西域血灵芝,九金是为了财,而飞猫儿是为了给他妹妹治病。

    她心中快速琢磨着,觉得这一点可能是个突破口。

    她盯着飞猫儿的脸打量一会儿,手里的筷子松了,让他抽走,在他冷笑一声转身要走的时候,直接开口道:“他们开出的条件是可以给你能治好你妹妹重病的药吧?”

    飞猫儿的背影一僵,再转身时脸上已经一片阴森,佝偻的后背突然直了起来,浑身警惕,语气冷冷道:“你们不是他们!”

    莫名其妙一句话,萧成钰却听懂了,只是她还未开口,段时因突然出手,一手松开食盒顺便抓住盖子往成钰脸前一伸,一手抽出腰间的长刀送了出去。

    成钰只听到浅浅两声响动,等她反应过来时,面前正挡着段时因手里拿着的只能看到竹篾横七竖八编成的盖子。

    段时因将食盒拿下,翻过来给成钰看,上面正钉着二指长的一枚小铁片,而飞猫儿的脖子上正隔着牢门架着一把刀。

    她将小铁片拔下捏在手里打量,仿佛刚才又从鬼门关溜一圈的不是她,兴致勃勃地问:“进牢门之前不是都已经搜过身了,怎么还能变出来这玩意儿?”

    段时因说:“牙齿后面,最后的一道保命符。”

    成钰啧啧称奇,“命都不要了,还要什么保命符。”说罢她不再废话,示意段时因将刀收回去,直接问:“你不必担心,我不是来要你的命的,只是来和你做笔交易,和你前一笔并不冲突,对你百利无一害,不知你是否愿意。”

    飞猫儿目光阴冷,只盯着她不说话。

    成钰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妹妹,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了解得清楚,做你这一行的消息惯常灵通,何茂才和宫里太监的死你应该不会不知道,他们能找你来给他们顶缸,也能在你死后不兑现诺言。”

    飞猫儿的目光稍稍缓和,却仍旧一句话也不说。

    “我来只是为你增一些能保住你妹妹的筹码,他们应该只是让你供出谭春立,其余的一概不说吧?那我只让你给我一点线索,我保证你妹妹安全无忧。”

    飞猫儿冷笑一声,当场席地而坐,“你有什么本事能保我妹妹安全无忧?”

    成钰淡笑:“你告诉我线索,不坏你生意的名声,还能为了保住你妹妹增一条砝码,这样买一送一的好买卖,你有什么理由不接呢?”

    飞猫儿笑道:“行,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所知的线索,但我有一个条件。”

    头顶上响起杂乱纷扰的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抬头往头顶上看,看来这是有大人物进来巡查了。

    成钰转开眸子看向飞猫儿,“你说吧,只要我有能力办到,必然答应。”

    飞猫儿冷笑:“你不答应也不行,春闱大案要查的时间必然不短,你若食言,只要我不死,随时可以改口供,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成钰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做了个好怕个动作。

    飞猫儿狮子大开口:“我要十方阁的血莲,你能拿到吗?”

    成钰无奈挑眉,请教旁边的十方阁高徒,可还没来得及说话,不远处的狱卒已经跑开往楼梯口处迎接,这似乎是已经躲无可躲了。

    段时因应道:“我出身十方阁,但无绝对把握,我可以帮你试试,我们的你答应了,你们的呢?

    飞猫儿往火光通明处看了一眼,“你们可以去查姓何的那人的女人,就知道了。”

    说话间,那群人就要往这边走。

    段时因的手已经按在腰间的佩刀上,成钰按住他的手,凝眸迅速思考,却只想到一个办法,和这里的狱卒一样,将帽檐压低直接跪了下去,企望蒙混过关。

    只是跪之前成钰余光终于看清来人的脸,是代理大理寺卿主审的刑部尚书姚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