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永暗15

雾屿川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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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奥利维亚没想到这多日以来最安稳的一觉,让她梦到了过去。

    那段安稳的时日距现在不过几十年的时间,在记忆中却已经明灭不清,几乎快要消失。最美好、最平静的生活被她所经历的磨难摁灭在内心深处,那时的生活中她很少感受到名为“快乐”的情绪,但和现在比起来,那已经是她无法奢求的生活了。

    她睁开干涩的眼睛,视野还未变得清晰,就一眼看到了站在旁边的塔里奥斯。她脑子里“嗡”地一声,直觉得接下来大概又要打一架,满心都是我的刀呢我的弓呢我的剑呢。

    “我以为你要睡到荷耶格的夜晚降临。”塔里奥斯抱着手臂,站在窗前的夕阳下嘲讽她。

    奥利维亚捏着鼻梁坐起来,摸索着穿上了鞋子。

    塔里奥斯很轻易地就发现了:小姑娘的眼睛不太好。

    不过这很正常,在时钟塔进修过的学徒多数都用眼过度,长大成人后只能依靠魔法维持精准的视力。神殿的主君也是这样,不过他当年在时钟塔用眼过度不是苦读书,而是擅自改动魔药配方差点弄瞎自己的眼睛。

    奥利维亚仰起头,魔力凝聚而成的液体滴入灰蒙蒙的眼睛里,模糊的视野瞬间被清晰取代。

    “既然你醒了,那我们就谈正事吧。”塔里奥斯靠着窗台,懒洋洋地拿出一张图纸。

    奥利维亚不解地看着他,但她瞟向图纸过后,蓦地瞪大了眼睛。

    “一千年前,神弓北望的箭矢被遗落在了永暗。永暗从冰雪之中复苏后,哈希雷默的居民找到了它,老国王将它封印在了城中央的冰河之下。”塔里奥斯说,“乌莉丝·艾尔索普的葬礼刚好在河灯祭的当天。”

    奥利维亚眼前一黑,她恨不得拎着塔里奥斯的领子吼他怎么不早点说。但她还是强行镇定下来了,手劲略狠的掐着自己的鼻梁思考这个问题。

    “他们并不准备袭击主君,而是在针对多希亚家族,犯不着动用北望的箭矢。选在河灯祭那一天说不定是个巧合,也许只是想给枉死的公主最好的祝福呢?”

    而后,塔里奥斯的一个问题,硬生生地破开了她所有的思绪。

    “奥利维亚。”他问,“你相信巧合吗?”

    ——你相信巧合吗?

    “我当然……”奥利维亚回答道,“当然不会信。”

    “一切都不会是巧合,每一个人从出生起,就肩负着自己的使命。”塔里奥斯低着头看她。“所有的巧合或是侥幸都会拼凑在一起,最后人们会发现这都是必然的。”

    塔里奥斯的话听起来不明不白,但他想,讲到这个份上,智商不低的公主殿下该是明白了。

    在哈希雷默这个地方,最大的幸运就是一百五十多年前降生的公主。多洛莉丝的天赋甩了同族一大截,要不是在时钟塔被奥利维亚压着,她早该引起巨大的重视了。

    现在仔细想想,多洛莉丝的确不正常——哪有一个羽族会从小就懂得古文字,甚至还能辨识一些龙族的文字呢?

    遗落的北望箭矢重新被找到,而后多洛莉丝公主便出生了。

    倘若箭矢的遗落不是巧合,被找回不是巧合,公主的天赋也不是巧合。那么,一切事情就都讲的通了——神弓北望寻找到它的主人了。

    北望是拜亚创造出的武器之一。这张金蓝色的长弓没有弦,却能射出神域速度最快的箭矢,能够破去一切防御,焚毁一片土地。后来仿造北望而造出来的无弦的长弓有千百张,却无一能比得上北望的边缘。

    如果不是被封存在银庭的重剑西河,北望的弓与箭矢本该是神域最强的武器。虽然永暗只找得到北望的箭矢,但那根赤红色的箭却不是只能搭在北望的长弓上的。用这一根箭杀死神殿的主君绰绰有余,赤红色的箭矢会穿透他的身体,将他的灵魂燃烧殆尽。

    奥利维亚明白塔里奥斯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

    他说是谈正事,不如说只是在告知她——倘若永暗真的不计一切代价刺杀神殿主君,那么戴纳·多希亚的性命就一定保不住。

    黑龙对神弓北望没有任何办法,其他的龙也不会有办法。西河被封印了,神座拜亚不会出手,没有谁能阻止这能穿透神域最坚硬之物的箭矢。

    “我会去阻止的。”奥利维亚站起身,目光坚定。

    2

    如果塔里奥斯知道小姑娘所谓的“阻止”就是去刺杀永暗的公主,他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拦住她——多洛莉丝公主现在肯定不在哈希雷默。

    塔里奥斯面无表情地站在永暗最北处的禁地——冰雪之原。永暗的荒野一片白茫茫的景象,这片旷野上雪层很薄,轻轻拂开白雪后,便是厚厚的冰层。

    北望的长弓被封印在冰雪之原的中央,多洛莉丝早早地离开了哈希雷默前往此地想要取回长弓。奥利维亚必然是猜到了多洛莉丝的行动,才会义无反顾地进入冰雪之原堵截自己的老对头。

    守护着神弓的冰雪巨魔只为北望的主人放行,并且猎杀所有外来者。

    塔里奥斯无奈地叹了口气,循着引路的精灵的背影,一步步地朝着冰雪之原深处前行。

    大概是印证了塔里奥斯骂了许久的“小姑娘疯起来简直不要命”,奥利维亚正握着匕首试图攀上冰雪之原里最高的一根冰柱。她手臂酸痛地要命,但还是借助手中的利刃爬到了这种掉下去就要摔成肉酱的高度。

    还没等她爬到更高的地方,她就远远地望见了多洛莉丝的身影。

    奥利维亚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松开一只手,在滑的要命的冰柱上吊住了自己。

    关于在时钟塔的过去,她能记住的不算多。但多洛莉丝这个人给她的印象还是十分深刻的——年龄比她大一些,成绩比她差不少,人也很聒噪。

    多洛莉丝和她较量过很多年,都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奥利维亚心想,是该给她一个结果了。

    光雾从她手中开始浮现,渐渐地凝聚成了一张长弓的形状,片刻之后,青金色的弓身已经被握在她掌中了。

    多洛莉丝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远处,一眼就看见姿势别扭地拿着弓的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松开了左手,将匕首留在冰柱之上,自己则是坠落下去。她在扑面而来的冷风中拉开了长弓,魔力凝聚成的箭矢瞄准了远处的多洛莉丝。奥利维亚是用上了一击必杀的狠劲的,她也许一生都不会有比这距离更远更精准的一箭。

    脱离长弓的箭矢疾飞向多洛莉丝,在永暗冰冷的空气中擦出了火光。

    但这本该沾染鲜血的一箭,被以同样的精准与力道击碎。

    多洛莉丝举着弓箭,又一次拉开长弓。然而奥利维亚已经坠落到她看不见的地方了,这一箭终究没能射出去。

    借助魔法成功落地的奥利维亚来不及休息,她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捧着用木头塞子做出来的能指明方向的指针,忙不迭地朝着冰雪之原最深处跑去。不能飞实在是太麻烦了,不然她也不至于攀高寻找多洛莉丝,甚至还被她躲过了一箭。

    她当然知道冰雪之原的深处藏着多么可怕的巨魔,但她必须前往,必须赶在多洛莉丝得到神弓北望之前阻止这一切。

    她想救戴纳·多希亚,毕竟神殿的主君已经是她最后的亲人了。

    倘若有谁动他一根手指头,奥利维亚就必然要冲上去和那个人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