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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风之谷的山巅的阵仗非常壮观, 龙族几乎都到齐了。
但这些强大的、生而为王的龙族们个个都如坐针毡——拜亚的出现代表着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一定会出乎他们的预料, 这个无妄海的老混蛋从来不管事，但他一旦出手了，谁也不敢忤逆他。
而戴纳·多希亚的到来让他们浑身僵硬, 思绪陷入焦灼之中。神殿的主君必然是知道了他们替欧尼斯特保守的秘密, 才会如此怒气冲冲地提着冷兵器来拆风之谷。
戴纳将长弓□□石头中, 他抬着头，冷漠地扫视在场的一群人。他锋利冰冷的视线最后落在了离他最近的伊莱身上, 他眨了眨眼睛，尽量平静地问：
“你早就知道是谁将刺客派到了迦南？”
伊莱毫不畏惧地点头。
“没错，我还知道更多呢。”伊莱风轻云淡地挑破一切，“比如那个刺客就是诺亚。”
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有些恼怒, 他愤怒地转过身来。
“你在胡说些什么？”
伊莱平静地对上他的眼神，说：“为什么生气？难道不是你吗？”
戴纳的瞳孔猛地缩小, 他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 就已经冲上去揪住了诺亚的衣领。他肺腑之间仿佛被火焰灼烧着, 疼痛在那瞬间使他的理智断裂，喉口涌上一股腥甜的气味。他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那一滴血沿着嘴角缓缓流下。
“是又怎么样？难道龙族要因为一个混血的杂种被彻底改变, 失去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地位吗？”诺亚周身都泛起黑色的浓雾，“站在预言之子那边的只有塔里奥斯而已, 我们龙族从过去到未来, 都不会接受所谓的‘打破隔阂’。”
拜亚的法杖适时地拦在了两人中间, 黑色的浓雾瞬间消散, 戴纳也被弹开。拜亚接住旋转着飞回他手边的法杖，他用法杖顶端银白色的尖刺指着戴纳。
“在这里挑起事端，你是不是认为自己活太久了？”
拜亚觉得这家伙来得太巧了，偏偏就赶在了他最想做掉这个羽族的时候。
一道黑色的冷光突然落下，在拜亚和戴纳之间划开一道裂缝。
“你做点什么不好，非要在这里惹事？”
塔里奥斯拽着戴纳后退，这可不是个适合开战的场合——这些家伙如果想杀掉一个羽族，完全只是动一动手指头的问题。
奥利维亚忙不迭地朝着拜亚那边跑，她差点被刚才那一幕吓死，现在也顾不得什么撕裂伤口了。拜亚真是个不定数，这家伙心里怎么想到底要做什么谁都看不明白。要不是塔里奥斯来得及时，戴纳肯定要在这里没命。
她拉住拜亚的手臂，拽了半天才把杀人利器从他手里抢出来。
这个不被命运接受的神从不杀人，最多只把人往死里打。但谁也不懂他到底要做什么，万一他刚刚就是打算杀掉戴纳呢？奥利维亚不敢细想。
拜亚命令道：“放手。”
“我不。”奥利维亚的声音有些哆嗦。
又是这样的声音，明明没带着多少情绪，但听起来就像是要哭了。
“别做多余的事，拜亚。”塔里奥斯走过来，试图将奥利维亚拎开。
拜亚无声地叹了口气，离他不远的法杖化为碎光消失不见。
奥利维亚这才放心地松开了手，任凭塔里奥斯抱着她往后拖。她现在是真的快吓死了，刚才拜亚低头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的脑袋削下来。
她站定之后拍了拍衣服，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样子。
平复好心情就要做点正经事了，和拜亚这笔账以后再算也不迟。
“神上还有各位龙族的老爷们，我们商量个事呗？”奥利维亚心里的算盘打得非常精明，脑子里也在酝酿风暴。“在这之前先问各位一个问题——你们不接受预言之子，又打算怎么对待风之王家里快要出世的孩子？”
海之王伊莱的脾气还算不错，在目前的场面里算是最好交谈的。
“小姑娘，你的问题太刁难龙了，我不想回答。”伊莱指了指塔里奥斯，“我听他的，至少这样不至于被打到龙骨粉碎。”
奥利维亚耸了耸肩膀，心想，在场的能把龙打到骨折的可不止塔里奥斯一个。
“你想怎么样呢？”诺亚的目光有些阴沉，他总觉得这个小姑娘的来历不简单。
“是预言之子还是怪物，都是这个孩子出生之后才能判断的事情。”
“但我们不要预言之子，也不要怪物。”诺亚的意思相当明显，这个孩子总是要死亡的，还不如趁现在下手。
“如果他只会是个普通的孩子呢？”奥利维亚说，“他只不过父母种族不同，头脑比人类聪明，魔力量比人类庞大而已。”
她这是在赌博，或者说根本就是在行骗。
塔里奥斯心里有些堵得慌。
奥利维亚的描述没错——父母种族不同，头脑聪明，魔力量庞大——仅此而已。事实上白龙的两个孩子就是这样，普普通通，但偏偏被所有人当做了特殊个体。如果没有人过度看重预言之子这个名头，奥萝拉就不会遇害。
戴纳讶异地看着她。
小姑娘一头银色的长发，灰色的眼睛里含着光，自信又明亮。
“不试试看吗？不满意的话，再动手也不迟啊。”奥利维亚挠了挠后脑勺，“反正我也拦不住你们。”
“可以。”德维特点点头。
2
奥利维亚坐在离风之谷不远的绿林小镇的原野上，她抱着一只玻璃杯，神情呆滞。她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被风吹起，乱七八糟地往自己脸上拍，甚至还能吃进嘴里。她遭受了北望那要命的一箭之后还没过几天，失血过多常常会导致她失神，甚至有时候连视野都会变得模糊不清。
而后她坐了没多久，就干脆躺在这里睡过去了。
夕阳西照的时候，塔里奥斯才把她从没过小腿的草丛里扒出来。
但在他的手快要触及她的那一刻，奥利维亚猛地睁开眼睛，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抵住他的肩膀。这下意识的反应让塔里奥斯措手不及，险些就还了手。
“是你啊……”奥利维亚看清眼前的人之后松开了手，揉着自己胀痛的额头站起来。
神殿真是在什么地方都有地产，偏僻到这种程度的小镇上也能找到一栋房子。不过主君没带钥匙，他们几个进门的方式还是不要再提了。奥利维亚倒是挺喜欢这个小地方的，她有种终于能得到暂时的平静的感觉。
她跟来这里的时候，塔里奥斯审了她一顿。
奥利维亚和他就像是建立起了革命友情一样，不涉及底线的事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总而言之，就是有用的消息都没吐露，废话倒是说了一大堆。
奥利维亚打开了房子被他们拆下又装上的门，不适应地咳了咳。这里的尘土气味有些重，打扫之后也没有完全消散。奥利维亚摆了摆手，她对饭的需求不如睡眠，干脆扶着楼梯上了二楼。
塔里奥斯没拦她。
估计再过一段时间，戴纳就会回来把她从房间里拽出来吃晚餐了。
但戴纳回来之后没去二楼抓人，他倒是相当直接地把塔里奥斯堵在了楼梯口。塔里奥斯靠着支着扶手打量他，另一只手里还捏着半个苹果。
戴纳听见他说：“我拒绝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我只想知道古扎拉蒂是不是……”
戴纳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白皙的后颈被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视野陷入一片赤红当中，他只能模糊地看见塔里奥斯手里的苹果变成了一杆枪，擦着他的耳边刺过去。
他像是被什么烫伤了，剧烈火热的疼痛从颈后蔓延开来。
“你出现的方式真够恶心的。”塔里奥斯紧握着枪杆，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安其罗笑着眯起了眼睛，他轻轻松松地躲过这一刺，走位飘忽得像是无妄海的那位。
戴纳的视野慢慢地清晰起来，他接连两天被人盯上，一时半会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眼前的这位他是认识的，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深仇大恨，甚至年幼时还有教导之恩。但安其罗所做过的事情，实在是太让他愤怒了。
“嘘，神殿的小主君，你不可以问出这个问题。”安其罗将食指抵在唇上，“你以为，神上为什么会有杀掉你的心思呢？”
戴纳咬着牙瞪他。
“你会使他独一无二的作品在未完成时就被毁掉。”
安其罗的身影渐渐变成了透明的。他消失在这里时，戴纳的心情很是糟糕，眉头紧紧地皱着。
奥利维亚蹲在二楼的拐角处，她心跳如鼓，愤怒快要冲破理智。但好在她的大脑还能在那之前自我抢救一下，她才没把手里的一把指环扔过去和安其罗决一死战。
又是他。
她简直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这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