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二圈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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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心!”

    刺耳的刹车声,轮胎在地面留下清晰印记。

    在她被车撞倒之前,费里冲上前用力把她拽回人行道。

    惊魂未定,费里低头冲她吼:“你疯了吗?不过是遇到了打击和困难,你就打算放弃一切,包括你自己的生命?”

    乔珊荃完全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刚才电光火石间都发生了什么。

    这幅样子让费里更来气,他弯身一把将她扛上肩,对跟在后面一脸搞不清状况的房产经纪伸出手:“名片给我,回头再联络。”

    “噢,费里!大胡子你要做什么?快把我放下来……该死,我的胃!”

    老天,她脸都丢尽了,在人来人往的时尚中心第七大道,被男人甩在肩上一路走向地铁,乔珊荃涨红了脸,恨不得一头撞死。

    无论她如何挣扎,或者用尖酸刻薄的言语攻击,男人都不为所动。

    到后来,她累了,长时间脑充血让她眼睛看过去的世界蒙上一层奇幻的光。

    熙熙攘攘的人群被拉长扭曲,林立高楼化作无数模糊的细长影子,乔珊荃忽然一阵轻松,无声笑了起来。

    瞧,这个世界是如此光怪陆离,繁华的纽约每天都在上演无数悲欢离合。

    她遇上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没有人会在乎她高兴或难过。

    人们踩着匆忙的脚步,奔向他们的目标。

    无论是哀求、乞怜,没人会为她停留,欣赏她卑微的姿态。

    所以只能挺直脊梁骨,骄傲漂亮地活着,活得更精彩,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见鬼去吧。

    “爹地,”胡安拉拉费里衣角,担忧地扭过头去,“乔琪她怎么了,一直躺着不说话。她是不是生病了?”

    费里大喇喇地挤进她的公寓,没有任何适应不良,迅速用新鲜果蔬和牛奶、禽肉塞满了她空荡荡的冰箱,现在正端着平底锅,仔细将羊排翻了个面。

    香气在公寓里弥漫开来。

    跟着儿子的视线看过去,费里腾出手拍拍儿子脑袋:“去画你的小狗,别管她。”

    小胡安趴在桌上,画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看两个大人,托着下巴叹气。

    大人的世界他不懂。

    “意大利风味鲜煎小羊排,你喜欢的。”简单沐浴后,费里赤着上身,只穿了条宽松的裤子走到床边,双手撑在她身侧,低下头轻咬她鼻尖。

    猛地睁开眼,乔珊荃用力推开他:“我决定了!”

    费里往后让了让,眼里带着笑意,看着她,扬眉问:“你决定了什么?”

    “拉不到投资,我就靠自己的力量创立品牌,不就是打回原形吗,谁怕谁啊,等着瞧吧,我一定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握拳做个拉拉队的胜利姿势,乔珊荃趾高气扬,充满了斗志。

    “嗯,很好。”费里满意颔首,揉揉她脑袋,又在她屁股上拍了下:“起来吃饭。”

    捂着娇臀,乔珊荃咬牙切齿,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扑过去跳到他身上,双腿夹紧,用力咬他耳朵,乔珊荃泄愤地在他身上掐来掐去:“混蛋,都是你,我脑袋朝下将近一小时,最后直接在地铁里晕了过去。我这一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光、了!”

    费里反手托住她,一脸无奈道:“你才刚醒过来,别闹了,当心又晕过去。”

    胡安跑过来,羡慕地看着他们:“乔琪,你好勇敢。草原上最厉害的牛仔都打不过爹地。”

    真的?乔珊荃停了手,歪着脑袋扳着他大头,上下左右端详,末了,她撇嘴轻哼:“一定是那些牛仔畏惧这家伙的权势,偷偷放水。”

    戳戳他脸,偷偷拔了一根他的胡子,乔珊荃跳下来,洗漱一番,快步跑到餐桌旁,与胡安排排坐,翘首期盼等着被投喂。

    盘子端上桌,费里正要说什么,裤兜里插着的手机响了起来,男人低头看看屏幕,皱起眉,他做个手势示意他们先吃,自己拿着电话走到楼道,轻轻拉上门。

    大木头也用手机?哦,对,他庄园三楼那个房间里好几部,还是最新的苹果XS-PLUS呢。乔珊荃撇撇嘴,将心头浮起的一点疑惑抛到脑后,帮胡安切羊排,两个人开心地大吃大喝。

    很快,费里进屋,他转了一圈,换上T恤牛仔裤。

    “我有点事出去一下,胡安,替我照顾好乔琪。”

    胡安挺起胸膛,认真点头。

    “这是什么?”

    傍晚,费里回到公寓,他将一纸合约塞进乔珊荃怀里,带着掩不住的疲色倒进沙发。

    乔珊荃认真看了看,难掩惊讶:“第九大道的那套阁楼?你下午出门就是去干这个?你把那套房子租下来了?而且一签就是五年?大胡子,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没说要租那儿,你怎么能一句话不说就替我做决定?”

    抬手把她拉过来,按在自己胸前,费里闭眼沉声道:“别吵,我想静静。”

    嘿,这家伙还学会了?神情古怪地瞪着他紧紧皱眉的样子,乔珊荃低头研究那份合同,心情有些复杂。

    对她来说,眼下最大的难题就是没钱。

    连这套住了三年的公寓她都快交不起房租,即将流落街头。尽管她嘴上说得好听,要重振信心,咬牙坚持创立品牌,其实她心里十分清楚,没有钱什么都办不成。

    就在这个关头,费里默默帮她解决了一个最大的难题,要说心里没几分感动,那是假的。但是乔珊荃心里依然无法相信他,她被坑了一次,怕了。

    最亲密的枕边人另有身份,最信任的助理偷走她的设计。

    夜深人静的时候,乔珊荃总是不断回想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一开始她觉得自己走了背运,乐极生悲说的就是她这种情形。

    去一趟旅行,散心散出个丈夫,让她心神激荡的男人还是个大庄园主。

    一切都看起来棒极了,事情发展得太顺利,本身就有问题。

    可惜那时候乔珊荃没看出来这里头有什么问题,一头栽进去,什么都顾不上。

    等到两个人之间的分歧变成争吵,冷战。

    乔珊荃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们之间有太多不同,而在起初,那些不同都被乔珊荃看做富有趣味的挑战,她跃跃欲试想要征服这个男人,想要占有他的全部,打上属于自己的标记。

    等到真的结了婚,激情褪去,两个人开始展现各自更多真实的面貌,乔珊荃害怕被他看穿自己骄傲面具下的软弱,也恐惧他沉默底下藏着的太多未知。

    这段婚姻本就建立在她单方面的强硬决定之下,她甚至忘了问:费里·蒙特罗,你是不是真心要娶我,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我?

    而在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乔珊荃已经累了。

    就算他是出于愧疚而做了这一切吧,她不想追根究底,他对自己有几分喜爱,有几分同情,又有几分是处于该死的责任感。

    垂下眼帘,乔珊荃决定不打破此刻的平静,伏在他胸前,聆听胸腔深处传来的沉稳心跳声。

    场地的问题解决了,乔珊荃咬紧牙关,卖掉手里攒下的珠宝,凑了一部分活动资金,开始筹备个人工作室。

    她带着费里父子,三人一起打包,把所有家当都搬到第九大道。平时住在阁楼,下面当做工作室,白天出去跑装修,泡在热火朝天的建材市场挑选物美价廉的材料,然后扛回去,晚上卷起袖子自己粉刷墙面。

    穿着Balmain套装,踩着红底高跟鞋,挎着铂金包的时尚女郎出现在工厂和建筑工地,画风极其违和。偏偏女郎神情自若,骄傲地仰着下巴,仿佛她不是走在泥泞的小道上,而是漫步在麦迪逊大道,悠闲地巡逛世界顶级品牌精品店。

    她身后站着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男人相当高大,身形虽不魁梧,但是看得出衣料底下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他亦步亦趋跟在女郎身后,散发出无形杀气,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墨西哥人犹豫着不敢靠近。

    “这些,还有这些,我都要了,给我包起来。”伸手一指,乔珊荃打个响指。费里上前掏钱,两人大包小包挤上地铁,又换出租,晃晃悠悠回到新家。

    “别碰那些钉子。乔琪,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上楼去,这里交给我。”

    好吧,她确实对敲敲打打这堆木头不太在行,乔珊荃从善如流,转身上楼。

    她在阁楼拉上帘子,将自己的房间隔出不同功能区。

    费里单独睡一间,胡安偶尔跟她睡,偶尔跑去钻父亲的被窝。

    角落里隔出来一个堆放布料、丝线和缝纫机的空间,乔珊荃走过去坐下,很快,踏板吱悠吱悠地响了起来。

    低下头,仔细检查针脚,乔珊荃咬住一边线头,剪刀利落挥落。

    “从二手市场淘来的这台老缝纫机还不错,改天抽空再去修那台新的。”遗憾的目光掠过角落锃亮的新式缝纫机,乔珊荃打起精神,她最近东奔西跑在各种二手和跳蚤市场,低价淘来很多便宜布料。放在从前,她不屑使用这些纺织物,那象征着廉价。

    但是眼下,便宜的好处就体现出优点。

    在乔珊荃的计划里,工作室不用请建筑队来进行专业精致装修。

    只需要重新粉刷,然后自己手工钉一些木头架子,用金属固定,再蒙上她剪裁缝制的纺织物,利用各种材质的奇妙组合,线条、光影的魔法,能起死回生,赋予这些死气沉沉的材料更多生命力,做出非常漂亮的造型。

    在纽约这座国际化大都市,每天都有很多人为生计挣扎,他们摸索出一套穷人的生存本领。而另一边,富有的白人定期处理他们用不上的二手物品。

    乔珊荃有精准的眼光和各种奇思妙想,富有艺术性的创意。

    费里则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而且他比她更懂得如何跟人砍价,交涉。

    两人合作默契,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蚁,一天又一天,将简陋空旷的顶楼逐渐妆点出崭新的生命力。

    “你画设计图要我做的那种架子弄好了,你要不要下去看看。”费里倚着门框,敲了两下门,唤得她注意。

    乔珊荃依言放下手头活计,围着木头和金属搭成的架子走了一圈,用手摇晃了几下。

    “比我想象中还要牢固。你的木工活做得挺不错。”乔珊荃表扬道。

    费里阻止她碰到尖锐的木刺:“还没打磨抛光,先给你看看样子。小时候我和母亲住在那不勒斯,隔壁是一位老木匠,我有时会帮他打打下手,挣点零用钱。”

    “那不勒斯?你以前和你母亲……我是说蒙特罗女士,你们在意大利生活过?”乔珊荃没能想到会从寡言少语的大胡子这里听到他提及自己的过去。

    “嗯,在我14岁以前,我们一直在意大利生活。后来……她带我回阿根廷,见到外公,我才明白母亲舍弃了什么。”一手扶着木架,费里出神地盯着虚无的一点,有些出神,轻声道,“在庄园呆了一段时间,母亲带我回到那不勒斯。之后她就开始反反复复生病,病得厉害时,连床都下不了。我只好出去打工,挣钱给她买药,有一天我回到家,发现她走了。带走大部分钱,大概是买了机票飞回阿根廷。过了一阵子,外公派人来找我,把母亲的骨灰交给我。”

    凝视男人沉默的侧影,乔珊荃握住他的手:“那些都过去了,你现在过得很好,你母亲她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

    眉毛动了动,费里手掌一翻,把她手抓在掌中,低头轻笑:“不,她不会为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