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7

梦里呓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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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幻汤剂不算什么,毕竟眼下无数贵族在床帏间为了助兴都会或多或少使用一点具有迷幻作用的药剂,但是当这个普通的、从头到尾都透着情/色气息的名词前面加上了“蛇媒果”这个定语后,其所拥有的含义便截然不同了。

    在欧诺塔大陆,按照至高无上的主宰者是谁我们可以把这片大陆的历史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是由诸位至高神与创世神操控的“最初之纪”,那是法师们最为辉煌的时代,现在却只能从遗留下来的少数古老的典籍中窥得当时的壮美与辉煌半分。那时欧诺塔大陆尚与极东之大陆接壤,天空中时不时会飞过凤凰与龙,碧海中的鲛人吟唱着动人的乐曲采摘珍珠贝,遥远的绿森林里,精灵们背负着弓箭进行巡逻,法师们无需魔杖便能直接与自然元素沟通,举手弹指间便能覆灭一座城,辉煌而混乱,壮美而无序。

    后来至高神和创世神因为种种原因,将欧诺塔大陆与极东之大陆分离,胜利的长剑在那个时代里还是创世神的随身佩剑,它发出炽烈的光芒将整片土地一分为二,真正的神灵们从此便撤出了欧诺塔,徒留人类中的优秀者攀援上荒废已久的王座,进而被普通人们奉为神灵,此时的欧诺塔大陆进入的便是“神之纪”,这一纪元长达成千上万年,人类的命运被操纵在自己曾经的同胞,眼下的伪神手里,他们愚昧又清醒,人间黑暗又光明。

    精灵们开始固步自封,鲛人们潜入深海,龙族次第灭绝,更为珍贵的凤凰便只能在法术中窥得一点形状了。各族都在为保存自己的血脉而努力,都在为脱离伪神的掌控而费尽心血,只有人类固执地守着虚假的辉煌,号称自己还是欧诺塔大陆的主人。

    直到数百年前,真名为“赤焰”的青歌法神横空出世,她以超绝而非凡的毅力和心智叩开了伪神们用于保护自己的大门,走过真言巷,通过七扇原罪门,将最后的一位伪神,号称“公平”的命运女神钉死在了她自己的那架早已失衡了的黄金天平上,从此,欧诺塔大陆迎来了真正的人类为自己主宰的纪元,通称“人之纪”。

    而眼下,东奥斯曼帝国的皇族之姓“皮尔斯”,便是由这位举世无双的法神亲自赐予自己学生的名姓,寓意为“永恒的和平”,这个姓氏里包含着让无数人为之眼红的、来自法神的祝福:

    ——赐予皮尔斯一族永恒的和平,除青歌本人外,任何人无法将他们卷入战火。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的皇族一事无成,也能端坐皇城之内尸位素餐的原因。

    而在“最好”,也是“最坏”的神之纪里,有三种禁药以其狠毒的药效和匪夷所思的功能名扬欧诺塔,并被各族各国明文禁止使用,蛇媒果熬制的迷幻汤剂便是其中之一。

    阿黛拉虽然没有像正规的那些少君侯们一样上过皇家学院的课,但是她的记性非常好,可以说有过目不忘之能——

    虽然她平常都懒的展示自己的这一长处是了。

    毕竟过目不忘是一码事,但是要从记忆里把这些零碎的东西调出来又是一码事。只不过眼下的状况不容许阿黛拉犯半刻的懒,她追问这位还在奋笔疾书做记录的法师姑娘问道:

    “你怎么判断出来这是蛇媒果的迷幻汤剂的?”

    这位法师姑娘挠了挠头赔笑道:

    “斯佩德少君侯,我是青族人啊,您是不是没有看过我自我介绍的文书?我叫青黛。”

    “我们族中有青歌法神的藏书,里面就记载着这种东西呢。”

    ——阿黛拉的瞳孔猛然紧缩!

    青之一族,百年前出过法神的无冕之王法师世家,在奥斯曼帝国尚未分裂成现在壁垒对立的东西两部分之前,他们的地位就相当于眼下的玫瑰骑士的地位,堪称国王心腹,就算随着东奥斯曼帝国和西奥斯曼帝国的分裂,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已经远离了权利的中心伊斯特城的家族也不容被小觑!

    阿黛拉一念至此便笑道:“以防万一总要问一下的——那好,我将信任交付于你,请你为她医治。”

    希尔达已经困得不行了,却还是乖乖地配合着阿黛拉的指令,跟着这位自称青族人的法师下去了,她临走之时突然转过头来,向着阿黛拉伸出了手,讨要一个临别的吻:

    “姐姐!”

    阿黛拉伸出手去,碰了碰希尔达的指尖,便权算吻过了:

    “你不要害怕吃药,我过会就去看你。”

    她不是想离开希尔达,而是眼下真的有件不得不做的紧要事情——

    皮尔斯皇族派人来了。

    斯佩德族长战死之事过分突然,之前负责处理这事的使者也没能处理得面面俱到,在回到第三道城门后就被老国王揪着劈头盖脸一顿痛骂,连带着负责派遣他去的那个派系都遭到了程度不一的贬斥:

    “你们是不是傻!”年迈的国王捂着胸口大口喘息,胸膛里的杂音就像是拉风箱一样急促,他有气无力地拍着桌子,声嘶力竭对着殿下那一帮噤若寒蝉的大臣们吼道:

    “斯佩德族长怎么说都是为了保卫皇族而死的,一族之长战死,竟然得不到一个追封?你们寒了斯佩德们的心怎么办,以后谁还能在第二道城门内拱卫皇族?”

    “传令下去,追封斯佩德前任族长为公爵,封斯佩德现任族长为女侯爵——”

    “陛下。”有人提出了异议:“可是那位斯佩德的少君侯未能举办成人礼,是暂时无法接替族长之位的,虽然她手握实权,可是不能上位的话,贸贸然加封她为侯爵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

    “那你说怎么办?”国王已经很老了,都懒得动脑子,便任由一干智囊团为他出谋划策,他瘫在皇座上,一下一下喘着粗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来憋死过去一样:

    “想个办法出来……安抚一下斯佩德们。”

    大臣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之前那个提出异议的大臣又一次被推出来背锅,啊不是,当进谏的主力了:

    “回陛下,鄙人倒是有个好法子。”

    “皇后长女伊芙·皮尔斯,今年正好二十岁,与斯佩德少君侯同龄。”

    “不如就将皇长女许配给斯佩德少君侯阿黛拉,让两人订婚,如此,按照我国律法,虽然阿黛拉·斯佩德仅仅为一族少君侯,也能加封侯爵了。”

    东奥斯曼帝国推行同性婚姻法案已有数百年的历史,可以说这个从奥斯曼帝国分裂出来的东之国度,别的好处没继承到,倒是把这个给学到了,从建国的第一天同性婚姻合法的法案就在全国推行开来,以至于此时都没人觉得不妥当,反而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是啊,这倒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

    “伊芙皇女也是个大美人,仔细算来还不定是谁吃亏呢。”

    “陛下,这个主意实在太妙了!”

    老国王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是自己的女儿可能会有点受委屈,毕竟在普天之下的家长眼里,自己的儿女是最好的,容不得别人说半点不是,自然也就觉得没人配得上自家孩子了。他丝毫不想、也不敢细究究竟是谁配不上谁的问题,毕竟一个久养深闺、一事无成的贵族皇女和一个杀伐果决、剑术超群的少君侯完全没什么可比性,明显是伊芙·皮尔斯配不上阿黛拉·斯佩德!

    可是上位者们就是有这种通病,睁眼装瞎,国王便十分愉悦地派了使者去到斯佩德主宅宣布他的谕令:

    即日起,令阿黛拉·斯佩德与我皮尔斯皇族长女伊芙·皮尔斯订婚,追封斯佩德族长为公爵,加封斯佩德少君侯为女侯爵。

    换作旁人,在接到这种谕令的时候恐怕都要高兴坏了,毕竟天上掉馅饼这种事儿可不常发生,然而阿黛拉的反应与使者的设想完全相反。她接过使者手中的卷轴,草草扫了眼确定国王印章无误后,就“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蕾丝与珍珠串成的花朵在她鬓角晃啊晃的,几乎都要掉下去了:

    “哎呀,这个婚指的……我都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来好了。”

    刚刚被皇帝耳提面命、痛骂一番的使者丝毫不敢轻视阿黛拉的任何需求,一听这位少君侯有问题要问,赶忙殷勤接话:

    “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便是,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阿黛拉用手腕上的那把孔雀毛的小扇子意思意思地遮了下半边脸,她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贵族少女在刚得知自己婚讯的时候那样娇羞可人,然而问的问题却是眼光独到犀利之人才会问的,且跟她自己的婚事风马牛不相及:

    “敢问国王陛下现在身体状况如何?”

    使者刚想打着哈哈说不错不错糊弄过去的时候,阿黛拉都不给他喘气的机会,紧接着就把第二个问题抛了出来:

    “看来皮尔斯们的王储内战是结束了啊……这位皇长女伊芙是胜利者,还是失败者?”

    使者第一次产生了想一头撞死在阿黛拉的面前一了百了的心思。他在心里嚎啕大哭了一万次,咬牙切齿地发誓,他再也不相信斯佩德少君侯娇怯甜美温柔可爱的外貌了。

    ——这让人怎么回答?

    要实话实说,“伊芙皇长女是失败者才被人从来跟你和亲”的话,眼前这位少君侯怕是分分钟就能拔剑出鞘把自己捅个对穿,要是撒谎的话,说伊芙·皮尔斯是成功者那就更不成了,到时候加封王储的信息一出来,斯佩德少君侯就会知道自己说了谎,早死晚死都得死!

    正当他冷汗涔涔,双股战战时,阿黛拉又说话了:

    “好啦,跟您开个玩笑而已,您瞧瞧……”她用略显怜悯的眼神瞥了使者一眼,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微妙的嫌弃感:

    “您怎么就当真了呢?”

    使者劫后余生般走出斯佩德主宅大门的时候,重重深宫内,伊芙·皮尔斯怒不可遏地摔坏了她所有的首饰,一点儿都没有即将与年少貌美、位高权重的斯佩德少君侯订婚的喜悦感:

    “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都有些哑,显然是被逼急了逼狠了,都有些歇斯底里的意味了:

    “前任皇长女不见了?”

    她重重一鞭子抽过去,将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喘的侍女抽了个倒仰,一道血红的伤痕便淋漓地出现在这个可怜的姑娘脸上了,她犹不解气,恨恨地往身边的桌子上重重一抽,那个精美的瓷瓶便翻到于地,连带着里面娇红的玫瑰花也四散零碎在清水里了:

    “要你们干什么吃的!”

    就在此时,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在蒸腾的药物蒸汽和法师吟唱环绕下的希尔达缓缓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