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偏殿夜谈

浅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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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要指婚?”听完, 杨绪尘表情古怪, “哪来的消息?”

    “平阳姑姑说的。”靖阳气闷。

    “我是听靖阳说的。”裴青摊手。

    三人望向季景西, 后者事不关己地耸了耸肩,“我的确知道, 皇祖母透过口风。”

    杨绪尘环视三人一圈, 了然, “你们都在内?”

    三人集体翻了个白眼。

    尘世子盯着裴青靖阳看了一会,恍然大悟,“你们还知道对象何人?”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 各自嫌弃地别过脸。而这副模样落在剩下两人眼中,顿时明了, 季景西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杨绪尘也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

    “笑笑笑, 就知道笑!”靖阳公主怒, “快帮忙想法子啊!”

    “哈哈哈哈……”季景西笑得停不下来, “居然是你们俩哈哈哈哈……”

    “给我闭嘴!”靖阳直接上脚。

    杨绪尘也忍俊不禁,“事到如今才临时抱佛脚, 你们何时这般天真了?”

    “废话,你当我想啊!”靖阳咬牙, “平阳姑姑刚刚才试探于我, 要不是我反应快, 还听不出来呢!你们说, 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 居然想把我指给他?”

    “喂, 够了啊靖阳。”裴青一脸的不可言说。

    他叹了口气,望向杨绪尘,“我们寻你也是不得已,你心窟窿最多,赶紧的,想个法子,不然等指了婚再想退,小爷一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杨绪尘险些气笑,“早干什么去了?临了才寻我,哪来的准备时间?三日太短了。”

    寿宁节宴会要持续整整三日,今儿才第一天,如果待会皇上不提,那么就是明后两日的事。

    他说的在理,裴青和靖阳当然也知晓,可多年习惯早就养成了,有事就找杨绪尘,这句话都快在他们心里扎根了,若非情况紧急,他们也想准备啊。

    其实找景西也可以,比起绪尘的稳扎稳打,他鬼点子反而多。可这事换了景西来,他一个抗旨就过去了,压根不带怕的,他们哪敢这般放肆?这种紧要关头,真怕他乱出馊主意。

    不过现在更好,两人都在,兴许真有法子呢?

    “我说您二位真不再考虑考虑?”季景西好笑,“我皇姐人好又洒脱,裴青旷达心思细,其实挺好的,何必如临大敌?”

    裴青心累地往椅子上一瘫,“行了小王爷,别添乱了,我俩要是有心,你们还用在这杵着?靖阳的好谁不知,这不是太熟么?她对我无意,我也没当她是女子啊。”

    靖阳嫌弃地给了他一脚,看得季景西又忍不住要笑。

    其实换个人也不至如此,指婚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太正常不过了,若是不愿,去求一求各自长辈,自然会有更好的方式解决。可眼前这两人情况的确有些特殊——

    裴青家里错综复杂一片混乱,他自己都还没理清,外人称一声裴小侯爷,那是脸面,可这脸面得来有多不易,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世族子弟,婚姻大事鲜少能自己做主。他与杨绪尘不同,同样是被请封世子,他在家族中的分量远比不上同是继承人的杨绪尘,连自己要被指婚都还是从靖阳口中听来的。而在他听到的第一时间,心里就明白,此事怕是族中已经默许了。

    至于靖阳,母妃早逝,之所以能被皇上从众多子女中挑出来,只因她像极了皇上。在她之前的几个公主,夭折的夭折,病逝的病逝,竟是一个都不剩,所以尽管年纪不大,某种程度上,却是圣上第一个成功养大的女儿。

    作为公主,她没有季景西那样的忤逆胆子,这辈子唯一一次的任性,都交代在了漠北军营。

    “……其实我以为,你能跟袁铮成了呢。”季景西望向自家皇姐,目光复杂难懂。

    裴青心有戚戚,“漠北三年,朝夕相对,你们居然都没对上眼……”

    “又开始瞎说了不是?”靖阳有气无力地撑额。

    “也是有理有据的啊。”裴青好笑,“你既走上这条路,就不可能半途而废,想在军中站稳脚跟至少还得再花一两年吧?皇上想先让你定下很正常。看你这般排斥指婚,我第一反应是你看上袁铮了……结果居然不是。”

    大魏朝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将军是当年的高祖皇后越氏,第二位,恐怕要归属于未来的靖阳公主。从三年前出走漠北开始,靖阳就已经走上一条截然不同之路,如今虽然军阶不高,未来却不可限量。

    皇上已然默认了她的做法。她姓季,又有天分能力,皇家上一个执虎符的燕亲王已经交了权,放眼这些个皇子公主王亲国戚,也就是靖阳了。只要她能令人放心,手握军权是迟早的事。

    袁大将军坐镇漠北,手下有着整个大魏三分之一兵力,靖阳和袁铮都不傻,知道他俩不可能成事,自然从一开始就避免了多余心思。

    裴家亲近季氏,又是书香门第传世之家,裴青,还真挺适合的。

    “爷怎么听着,裴五你态度不够坚决啊。”季景西挑眉。

    裴青唇角噙着一抹无奈,“我纵然对靖阳无意,但又不是我说了算的。”

    “行了,都闭嘴。”靖阳摆手,望向沉默至今的杨绪尘,“有法子么尘儿?”

    “注意称呼,别乱喊。”杨绪尘睨她一眼,沉吟片刻,摇头,“时间太紧,即便有法子也不保证成功,一着不慎,还容易被拖下水,我暂不敢下定论,还得再想想。”

    杨绪尘做事,从来都是有一说一,出手必中,这还是头一次听到他说不确定。三人都听得出他其实心里有想法,但没过自己那一关,所以干脆不提,免得竹篮打水空留失望。

    裴青叹,“……真麻烦。”

    “如果指婚对象换成旁人呢?”季景西冷不丁出声。

    几人顿时齐刷刷看他。

    “今日皇伯父应当不会提,那就看明后两天。若只是拖时间的话……你们看过礼部章程么?第三日,有一场马球赛。”季景西一下一下地点着身前的矮几,“兵行险着,真要做什么,众目睽睽,大约那时候是个好机会。总得让皇伯父知晓你们排斥指婚吧?不敢明着拒绝,就迂回咯。”

    话说完,杨绪尘蹙眉,“太冒险。”

    “还有更冒险的爷还没说呢。”季景西白他一眼。

    他们都出身名门,一个个自持身份,很多事不愿去做,否则真要解决此事,下作的法子多得是,找人合计一下,抱着跳个河都行。

    但裴青和靖阳是谁?一个世族小侯爷,一个千金贵公主,南苑十八子里赫赫有名的人物,让他们去做那样的事,莫说旁人眼光,就是自己都不屑。

    这便是出身和格局之别。

    生而为贵,高于云端,行光明正大之事,谋光明正大之谋。即便是季景西这等行走的大杀器,做事也是堂堂当当,打人当街打,骂人当面骂,从不屑与宵小同行。

    “皇伯父是明君,但皇威不可逆,直白地抗旨是找死。”季景西望着两人,“指婚这等事,既然有了风声,皇姐先不提,裴五这边定然是早就得了谁默许的。兵行险着,险不可避,裴青你无论成与不成都要先试着问过长辈,裴侯爷不行,就找够分量的族老。至于皇姐……”

    “靖阳试着探一探皇后娘娘的口风吧。”杨绪尘出声指点。

    靖阳看了他一眼,犹豫着点了点头。

    杨绪尘指节敲了敲桌面,“所以,你们是同意小王爷的法子了?心中有合作对象么?”

    他问的直白,简直就是明摆着在问他们是否有心仪之人。

    结果对面齐刷刷摇头。

    季景西:“……”

    杨绪尘:“……”

    “其实我倒真有人选,且万无一失。”裴青悄悄抬眼看尘世子,“就是不知你同不同意。”

    杨绪尘怔了怔,意识到他在说谁时,顿时拉下脸,“滚。”

    “别呀,”裴青厚着脸皮笑开,“缱妹妹真的很适合,你听我给你一一道来。首先,她与我家世相合,世族联姻,说出去都没人会怀疑。再者,你们府上正与陈家议着亲,我即便有所表示,也只能说明我是单相思,成与不成,那都是后话,却刚好能表明我对靖阳无意。况且,我的人品你信不过吗?我绝不会对缱妹妹造成任何名声上的损失,点到即止,绝不失礼。”

    杨绪尘:“……”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找不出反驳之由!

    “……你认真的?”他蹙眉。

    “那就看你说的是哪一种认真了。”裴青摊手。

    杨绪尘抿了抿唇,没有答话。

    偏殿里只燃了一盏烛火,昏暗之中,季景西一动不动地坐着,只抬眼望向裴青,试图从他的脸上瞧出所谓的‘认真’。

    他双眸冰冷至极,夹杂着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凶厉,天知道他此时是何种心情!

    这样具有攻击性的目光,裴青不是感觉不到,他蓦地抬起眼,直直对上季景西,接着轻轻挑了眉梢,“这般看着我作甚?”

    “你认真的?”季景西面无表情道。

    同样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却是和杨绪尘截然不同的意味。

    裴青怔了怔,继而微微眯起眼,心中忽地闪过一个极快的念头。

    他颇有深意地看着季景西,忽然发现,自与他相识至今,竟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就好像一头被侵入了地盘的凶兽,下一刻便会毫不犹豫地将试图冒犯于它的入侵者彻底撕碎。

    裴青突地来了兴致,气定神闲地拨弄了下衣摆,洒脱笑道,“景西,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可是自打在南苑时便甚是喜爱缱妹妹啊。”

    眼前的红衣少年顿时瞳孔猛地一缩。

    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怪异,杨绪尘从沉思中抬起眼,靖阳则诧异地望着突然绷成一根弦的景西。而裴青,仿佛没看到对面人那突变的脸色,继续诚挚地说道,“……喜爱到,恨不得取代了绪尘,亲身上阵当缱妹妹的兄长呢。”

    “……”

    空气里骤然一静。

    随时要爆发的心火哗地被人兜头一盆水扑灭,措不及防,令季景西整个僵滞在了原地。

    下一秒,杨绪尘扑哧一声,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行了,具体如何做回头再说,出来太久易惹人生疑。”他起身,“裴小侯爷,一起走?”

    裴青点点头,故作镇定地站起来,然后……拖着杨绪尘飞快跑路了。

    怔愣地望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靖阳公主疑惑地转过头,刚想问些什么,就见季景西好似反应过来一般,半捂着脸,背过身咳了一声。

    靖阳见鬼一般望着他,“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季景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