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一章(一更)

耳东兔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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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复内容需要补订阅或者晚点看  楔子

    二零零七年九月, 赤日炎炎, 清华新生入学。

    整座城市像个密不透风的搪瓷罐子, 热浪难抵。清华门外, 沿途可见茂密盛装的香樟树, 树叶稠密, 棵棵鼎立,像是一排严防死守的警卫兵, 个个魁梧威猛。

    丁羡拎着行李箱在男寝楼下站了半小时。她个子不高, 扎着个高马尾, 淡眉小嘴, 一双充满灵气的清澈瞳孔,谁说过,除了那双眼睛,五官都很平淡,不出众,倒也还顺眼。

    过了一小时,她还没有离去的意思。

    大二计算机系曹文骏下楼买水瞧见这一幕,觉得新奇,顺手一拍给发到寝室的qq群里。

    “今日奇观, 男寝楼下惊现望夫石。”

    群里一帮技术宅, 除了关注游戏、代码程序、实验数据, 其他一概不理会, 这张照片并没有在群里激起波澜, 谁也没回话, 仍旧各自手里忙活。

    曹文骏只当是分享一件好玩的事,也没往心上放,拍完就把手机踹回兜里自顾自进小卖部买水去了。

    等他买好水站在小卖部门口喝的时候,手机疯狂“滴——”起来,不紧不慢地掏出来一看。

    “噗——”

    嘴里的水就这么直愣愣喷了两米远。

    群里有人回复了,不是别人,是老大周斯越。

    大概就是那个前阵刚输了一场高校联赛,心情爆差,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周斯越啊。

    “她人在哪?”

    曹文骏忙拧上瓶盖,把水夹胳膊里,快速回:“那啥,就在我们寝室楼下,老大,你……你要来看么?”

    “嗯。”

    究竟是什么女人能让周斯越秒从待了一个暑假的实验室出来?

    然后群里瞬间就脑补了一部千里追夫的偶像剧,顺便还嘱咐曹文骏:

    “老曹,快请小嫂子进屋坐坐啊。”

    “老曹,帮我内裤收一下,顺便帮老大的挂出去,谢谢。”

    “老曹,你去拍个小嫂子的正脸过来看看。”

    曹文骏还真的拍到了。

    在丁羡毫无防备的时候,他风驰电掣地冲过去对着她的脸按下快门,然后又以百米赛跑之速跑开,小姑娘一脸懵,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曹文骏举着手机飞速逃离现场,还跟丁羡挥挥手,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气儿还没喘匀,就把收获的战利品一一发给其他两位室友。

    在那个还没有美颜的年代,丁羡那张照片别提有多丑了,双眼惊恐像死鱼,连平日里可爱的小虎牙都显得不那么可爱,皮肤倒是不错。

    看完的室友表示老大的眼光真是一言难尽,纷纷表示怜爱,可惜了那么一张帅脸。

    后来,据同组的室友小张同学描述,他跟老大当时正在实验室安装不久后要参加高校联赛的机器人,听完群里消息的老大,直接把腿捏断了……

    ——捏断了。

    小张同学为此抓狂,气得哆哆嗦嗦连话也话也说不利索,把那位周少爷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给诅咒了个遍,最后终于想起问那女的是谁?

    曹文骏立马递上刚打听来的情报:

    “高中同学,听说为了老大复读了一年,考上了清华,而且,还报了计算机。”

    小张同学愣住了,手也不抖了,脸上大写的卧槽。

    有人惊呼,“这女的够牛逼啊!”

    然而,托这几位室友的福,零七级大一新生小学妹丁羡还没开学就已经红遍了清华,瞬间成为了早恋的正面教材,流传至今。

    为爱考清华,想想都伟大。

    “不过……”曹文骏顿了顿,愁眉不展:“老大好像拒绝她了……”

    众人:what!不亏是周斯越啊,女人算什么,程序才是王道啊。

    果然,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努力就能成功的。

    *

    这厢。

    被拒的丁羡有点懵,鼓着张脸,盘腿坐在寝室的床上托腮思考,食指指尖一下下规律地敲打着脸颊,头顶的风扇呼啦啦转,热风吹不散,连四周的空气都在跟她较劲。

    周斯越到底喜不喜欢她呢?

    忽然想起高三,有一堂语文课。

    老师双手撑在讲台上,扫了一圈底下的学生,食指推了推眼镜,问:在你们眼里,什么是长大?

    有人反应极快,抢着回答:

    “早上起来湿了裤子,然后会心一笑,哦,不是尿床。”

    抢答的是班里最调皮的男生,平时上课就爱接老师话,尤其是女老师。紧接着,原本鸦雀无声的教室里迸发出哄堂大笑,就连丁羡身旁的人都忍俊不禁地勾着嘴角。

    女老师年轻,脸皮薄,被气走了,后半堂课改成自习。

    身为语文课代表的丁羡,伏在课桌上,侧着脑袋看了看旁边奋笔疾书侧影。

    周斯越正低头写数学卷子,笔纸飞快地演算着,握笔的手指修长,骨节清晰分明,依稀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低垂的眉眼一如往常冷淡,微提的嘴角明显是听见了刚才的话。

    “周斯越。”

    “嗯?”少年心不在焉地应了句,笔没停,眼皮也没抬,笔下哗啦啦列了一堆公式,一排排数字跟列好队似的直接从他笔尖蹦出,丁羡瞅着那张写满草稿的白纸,望着那一个个几乎不用犹豫的答案,满眼唏嘘,又自我安慰:别激动,他是全国心算冠军。

    “所以,你……那天是‘尿床’了么?”丁羡下巴搭在桌上,好奇问。

    那天?哪天?周斯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哪天,她还敢提那天!

    “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是不是?下次再乱闯我房间……”伴随着少年有些烦躁的声音,丁羡的脑门毫不留情地被他用圆珠笔弹了下。

    丁羡揉揉脑袋,继续趴在桌板上涂涂抠抠,下意识把原本镌刻在课桌上的名字刮出了深深的凹槽,一边刮还不忘一边挑衅:“我就闯!”

    周少爷撂下笔,忽然转头看她,头发在金灿灿的夕阳下金光熠熠,脖颈线条流畅地延到校服领子,冒着尖儿的喉结微微滚了滚,“嗯,你不怕死就试试。”

    丁羡怔然看过去。

    那眼神吊儿郎当充满戏谑,小少爷的邪性又出来了。

    然而,她总觉得那时候,周斯越的眼神是喜欢她的。

    想到这儿,她略感遗憾地舔舔干涩的嘴唇,床下敷着面膜的室友已经瞧了她半小时,忍不住插嘴道:“我今天可都听说了,丁羡是吧?挺厉害啊你。”

    丁羡回神,想说过奖过奖,转念一想,过奖什么呢,人家又没答应你,坐在床上有些尴尬地挠挠眉。

    闲着无聊,面膜室友拉着她说起了恋爱经。

    “别慌,一次不行咱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行就四次,我就不信了,你这朵鲜花还能插不上那坨牛粪。”

    在这种帅哥少有青蛙满地走的理工科学校,面膜室友觉得丁羡的那位学长应该只是普通的戴着眼镜的工科男。

    配丁羡这朵清新雅俗的小荷花真是绰绰有余了。

    丁羡低头抠手指,嘀咕:“他可不是牛粪。”

    耳尖的室友听后,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知道知道,你的学长最帅了。单相思的女人是没有审美的。就连你暗恋对象扣鼻屎你都觉得他仙风道骨地像刚从画上飘下来,对不对”

    说完,她瞟了丁羡一眼,后者已经平心静气地在床上练起了瑜伽,整个人倒扣到墙上,双臂撑在床上,白色的棉体恤衣摆顺着滑到腰背脊,露出深凹的脊柱线及两个不深不浅的腰窝。

    面膜室友倒吸一口气,“小样儿,看不出来啊,挺有料啊,没道理啊——就你这,往他身前一站,衣服一撩,分分钟的事儿。”

    “脱过了,没用。”

    丁羡闭着眼,淡定地说。

    事情发展如此迅速是面膜室友没有预料到的,虽说丁羡这胸不算大,但该有的也都有,应该不至于这么遭人嫌弃啊。

    现在还有这种这么难找的禁欲系?

    室友张口结舌,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你白天在男寝楼下脱衣服了?”

    “当然不是今天。”丁羡翻了个白眼。

    应该还是高三的时候,丁羡外婆病重,丁父出差半年。乡下大姐来电告知外婆需要请护工照顾,每月出一千的护理费,加上乡下还有三个姐弟,每人每月出两百就行。

    那阵丁家已是捉襟见肘,丁父刚调岗不到两年,工资还在基本水平,丁母那会儿刚下岗在家待业,还得还房子的月供,加上家里还有个小魔王弟弟买着买那,对于丁母来说,这两百俨然是雪上加霜。

    于是两夫妻一商量,决定让丁羡母亲回家照顾一段时间,然后丁羡第二天就被母亲托付给周家照顾,自己带着儿子回了乡下。

    这一走就是半年。

    丁羡在周家过了高三第一个学期,回乡下过寒假的前一晚,俩人在房间里写作业。

    其实是丁羡在周斯越房间写卷子,而周少爷就半靠着床头摆着一个潇洒不羁的姿势,一条长腿伸直,一条长腿曲着,打手里的小霸王。

    全程都懒得抬眼皮。

    一月,北京城外已经是冰封天地,朔风凛凛,窗外仿佛盖着一层薄薄的羊毛毯子。

    丁羡哪有心思写卷子,心思全在身后盖着羊毛毯的少年身上,写了半天卷子还停留在第二题。

    约莫过去半小时,周少爷玩累了,丢下游戏机,揉着脖子过来拎她卷子检查,然后就看见一张比外头的雪还要干净的模拟卷。

    破天荒的,没有发脾气,只是冷淡地问了句,“还考不考清华了?”

    丁羡觉得他对自己态度有异,昨天跟班花讲题都不是这样,凭什么对她呼来喝去的,小脾气也上来了,把卷子一丢,“不考——”

    话落一半,周斯越弯下腰,扣住她的后脑勺,往身前一带。

    嘴巴上温温软软的东西覆上来,少年很生涩,根本没什么技巧可谈,碰到她的嘴唇动也不动一下,两张唇就这么傻愣愣地贴着。

    周斯越自己大概也呆了。

    就这么贴了三分钟。

    丁羡能清晰地听见少年的轻喘,以及她自己咕咚咕咚狂跳快要破腔而出的心跳。

    周斯越的睫毛长得能戳死人。

    丁羡眼睑部分被他长长密密的睫毛尖儿触得发痒,这一痒直接痒到了心里。

    屋外是一排排常绿不拘秋夏冬、居安镇守的香樟树;屋内是年少不更事、兵荒马乱的芳心暗渡。

    两人都不闭眼,就这么傻愣愣地瞧着对方,贴着嘴唇,碰着鼻,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还是丁羡先开的口:“额,要不要转一下?”

    电视里好像是这么演的,脸对脸,捧着对方的下巴,转到另一侧。

    “闭嘴。”少年红着耳根说。

    后来丁羡无数次后悔啊。

    那时是她距离周斯越最近的一次,这个男人性冷骨子里又傲气,对她毒舌又刻薄,有多少个机会能让他主动献身。

    早知道那晚就该把他办了!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们都做过一个梦,关于梦想,关于爱情。

    人人都以为自己是玛丽苏,其实不过是人工雷;

    你以为的那个人其实没那么喜欢你,只是我们不愿醒。

    ——《小怪兽日记》

    然而在周斯越看来,此刻的丁羡就像个神经病,他抽抽嘴角,声音懒散戏谑:“我才懒得管你,刚才班头来了,问我你去哪儿了?”

    噗——

    刘江不是这个点儿都去接孩子去了嘛?!

    刘江可是出了名的爱叫家长,一想到叶婉娴那张脸,她开始头皮发麻,神经紧绷。

    丁羡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噗通噗通直跳,舌头微微打结:“你你……你怎么说的?”

    周斯越写着题,抬头看她一眼,哂笑:“就你这胆还玩叛逆?”

    “谁叛……叛逆……了。”她低声嘟嚷。

    少年挑眉,这才懒洋洋地说:“我跟他说你去上厕所了。”

    说完拿笔在她脑门上戳了下,不重:“你丫上辈子积什么德,能跟我同桌。”

    丁羡松了口气,把心放回肚子里,冲他莞尔一笑:“谢谢你啊,周斯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