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沉木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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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玦嘴上说着毫不在意的话, 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齐澜莫名感到有些好笑。忍不住扬起嘴角,伸手抚了抚容王世子梳得整整齐齐的乌黑长发。

    ——比想象中的还要顺滑柔软。

    容玦猝不及防,一时竟让齐澜摸了个够。

    齐澜看着容玦乖乖的样子, 笑意满满:“确实是很厉害。”

    容玦:“……“人家刚刚夸了自己, 要是再打回去好像不大好吧。

    不着痕迹的捏了捏怀里昏昏欲睡的小白,趁它惊醒跳起发作的一瞬自然的躲开, 容玦眼神飘忽:“小白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连睡觉都不老实。”

    在齐澜看来, 容玦的这只矛隼也是一位爷,平日得好吃好喝伺候着不说,还不能触它霉头惹着它, 要不然准能给不来一嘴再拿翅膀将你的脸拍得啪啪响。

    之前栗鸿宝和孟文彬殴打王明达,容玦虽然没去,但小白却去了, 还加入了殴打的行伍中。

    据王明达所说, 容玦这只鸟脾气不小, 不好惹,他就嘴贱地挑衅了一下, 当即就被打脸。

    不过,这个容王世子也是有意思, 明明之前都是一言不合就开打, 套麻袋被王明达发现也不虚, 后来更是当着陆昌明的面直接揍冯修杰, 可这次栗鸿宝要打王明达却特意过来和他们商量,还夸口说要求随他们提。

    一顿打换容王世子一个承诺,王明达不答应就是傻,还没等齐澜反应过来便自作主张的应下来。

    安抚住小白,回了容王府,将它交给白露去照顾,容玦将齐澜带到了容王府内的小校场里。

    容王府内的校场不大,仅有几个小太监在扫地清洁,左右的木架上插着一些兵器,齐澜将之与容玦的身量做了对比,意识到这是专门给容玦量身定做的。

    随手从木架上抽出一把乌黑长棍转了转,容玦问道:“殿下的身手,除了国子监所教的,还有学别的么?”

    “没有。”齐澜也走进看了看木架上的各类兵器,剑锋尖利反光,刀身可清晰地映出人影,握柄处更是雕刻暗纹,精致又实用。

    都是好物啊!

    他看得心痒,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豪迈之感,伸手从木架上抽出一把剑,清亮的剑鸣声响起,剑身光亮,剑刃锋利,果然是把好剑!

    就是……有点重。

    垂眼撇了撇容玦那边,见他完全没注意到他这边,齐澜这才提气运力,这才没让这剑脱手而出。

    还好容玦现在还没完全长成,容绪不敢揠苗助长,要不然现在这些兵器只会更重。

    齐澜稳了稳身形,试着甩了甩,吹毛断发,容王还真是相当舍得。

    转而和容玦一样,换了一把长棍,入手稍轻但分量仍旧不小,看容玦那运用自如的样子,齐澜忍不住砸了咂舌。

    “要试试么?”容玦转过头来问他。

    棍有百兵之首之称,攻击范围大,自古便有“棍扫一大片”的说法,但因其无刃,故而造成的伤主要为淤伤,不似刀剑一般,触之即见血。

    齐澜微微一顿,知道了容玦一开始就拿长棍的原因。

    容玦手中的长棍仅仅比他略低一些,若是成年男子所用长棍,至少也得有容玦那么高。

    “试试便试试。”

    齐澜应道,国子监的武学教官多为冯家那边的人,少数是从禁军那边退下来的,但该教也都会教,至于学多少却不再管。

    齐澜平日都是学了自己练,外家在武官内无甚关系,他也从没被其他人私下指点过。

    说了是来讨教的,这次,便趁着这个机会,检验一下自己多年以来的学习成果!

    长棍在前,容玦转瞬间便杀到了齐澜面前。他出手的时候,神情专注,吊高的眼角射出来的目光凌厉非常,偏偏他的面容又是白嫩干净的,带着一种诡吊的美丽。

    齐澜刹步后退,避开容玦的攻击,后发制人,转而向容玦攻去。

    不慌不忙,容玦迎面而上,挡下齐澜的攻势,眼睛眯起用力一压,竟逼得齐澜倒退几步。

    齐澜微骇,稍稍收回长棍,挑了个花后再次刺出。

    “呵——”容玦轻蔑地扫过齐澜一眼,就等着你这个!

    将长棍压下地面一点向后弯腰避开齐澜的攻击,再借力往上跳,容玦扫腿而出,再收了棍子往前,飞身就直扑齐澜门面。

    这根本就避不开!

    容玦的速度太快了,再加上长棍在前,不论齐澜向哪边而去,容玦都可以用棍子扫到。

    齐澜一时竟不知作何动作好,只能不断向后撤去。

    然而容玦的长棍已经堪堪触到他的脸了!

    继王明达被打之后,自己是真的要挨容玦这一棍了!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见好就收,容玦收了长棍,微微一笑:“承让了。”

    之前容玦在学堂掉牙那会,齐澜就知道容玦的力气不小,那会容玦还顾及自己的脸面牙齿没使全力,再加上推的是齐澜的腰腹,他虽然感到微痛,却不甚放在心上。

    今日,容玦借着长棍,再加上身手技巧,将自己的气力巧用其中,将齐澜打得翻不了身。

    明明比自己还小的。

    齐澜一时有些难堪,之前赛马,这次比棍,容玦都不落下风,哪怕他是皇子,也没有丝毫的退让。

    “世子果然厉害。”齐澜心中苦涩,面上还要带着笑。

    容玦乜了他一眼:“合该就是我赢,即使你长了我三岁,也没有我学得好。”

    齐澜:“……”说好的见好就收呢。

    容玦:“不过么,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向我讨教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教你好了,免得你向王明达那样被打都无法还手。”

    他说完,也不管后面的齐澜如何感想,叫了人过来将库房的东西搬来。

    不一会,他就拖了两袋沙过来,道:“首先,我们来扎个马步吧,暂时先一个时辰好了。”

    齐澜:“……”

    ===

    送走齐澜后,容玦转身回去逗小白。

    “殿下。”白露指了指门外,容玦立刻就懂了,这是说小校场的事。

    白露道:“刚刚我远远瞧着,殿下明明让了大皇子,为何后来又出言……取笑他?”

    容玦眉毛一挑:“想说我刻薄就直接说,我不介意。”

    “那好吧。”白露轻轻一笑,“我只是有些拿不明白以后要如何对大皇子?孟小将军离去之前,殿下说不会再考虑二皇子,那便是选择了大皇子。可我瞧着,刚刚要不是大皇子在校场忍下没发作,请恕奴婢直言,您可就只有三皇子可以选了——这可跟没选一样。”

    而且,齐澜在校场不仅仅只是忍着没发作,还按照容玦的指导一板一眼的做了,看起来就像真的是来讨教一样。

    小白睡醒了又想吃东西,呼噜噜的一直在桌上跳来跳去,容玦要和白露谈话,被它吵得不耐烦,一巴掌招呼到小白脑袋上,挠了挠它的下颈:“去找鸿宝,找他要吃的去。”

    白露惊讶地看着容玦,以往小白不吃生人的东西,容玦也不许小白去吃。可栗鸿宝来了几次,不仅和容玦混熟了,还可以喂东西给小白,以往栗鸿宝喂小白容玦都在场,小白自然是能放心吃下的。但是,现在容玦居然放小白独自出去找栗鸿宝,还让它饿着等栗鸿宝去喂,这已经大大超出了容玦的底线。

    “殿下……”

    “无妨。”容玦摆手,“鸿宝没那个心眼,小白都比他多个心眼。主要王明达,他为了让齐澜能跟着我,舍身支开了鸿宝。”、

    ……王明达。

    白露一顿,想起孟文彬上次又来跟她报备找麻袋一事。

    容玦打发掉小白,摸了摸下巴,又道:“其实之前我还想再观望会来着,我之前不是掉牙来来着么……在那么多人面前,没动手打他我有点亏。不过么,我今天看齐澜这脾气……”

    他顿了顿:“也不知是能忍还是毫不在意,或者是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白露同样不解:“之前殿下和大皇子做交易,就是觉得栗公子纯粹是想发泄一下,未免他们记恨在心,这才答应了这个条件。可是大皇子今日上门,却仅仅只是来讨教武艺,这对大皇子他们来说,未免也太过浪费了。”

    “确实是。”容玦点头,费了那么大的周章,有些得不偿失了。

    现在这么一分析,容玦顿时觉得这个大皇子也是个能忍的,里面不知有多深,以往的表面剥开来,才发现根本看不到底。

    要按照正常人,被容玦这个“什么要求即可”的承诺一激,肯定会要求他站队支持。

    至少容玦可以肯定,换做齐波会这么做。

    可齐澜只提了这个看起来很小,实际也是微不足道的要求。

    这就不得不让容玦多想了。

    “我就说啊,皇宫里出来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容玦一拍大腿,嗨呀一声,“要是现在能打人发泄发泄就好了!”

    打不了冯修杰,王明达也行,要不然,齐澜也可以凑合凑合。

    容玦找不到由头打齐澜,在校场他那样奚落他,齐澜还是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实在让容玦不好再找事。

    打不了齐澜,要是能退一步打王明达就好了。

    容玦叹气,可惜孟文彬已经回去了,不然还可以再套次麻袋。

    白露看着容玦无精打采的模样,捂嘴笑道:“殿下要是无聊了,不如找点事情做好了。”

    容玦趴在桌子上,抽出一把小刀,拿了个橘子,漫无目的地在上面戳来戳去。

    酸甜的橘香从刀尖弥漫道鼻尖,容玦抽了抽鼻子,打了个喷嚏。

    将刀子甩到背后的书柜上,容玦揉了揉眼睛,懒洋洋道:“我要是有事情做,就不在这儿了。”

    起身把刀子拔出来,容玦目光一顿,忽而问道:“话说起来,陆昌明先生出身的陆家在宫里有人吗?”

    刀子正好插到了谢流从漠北寄过来的书信,里面都是些训诫的话,还嘱咐了容玦,要他对陆昌明表面也要敬重些,万万不可像在漠北一样随意。

    白露疑惑地摇头,作为容玦的贴身丫鬟,她对下面的人是亲近又不亲昵,能够很容易就从下面的人那里套出话来。容玦刚来时同熙帝送来的太监宫女,均都被她翻了个底朝天。

    江南陆家,诗书传家,铁打的世家,无论朝代变换,他们在历朝历代都出了不少闻名天下的大儒。不管坐在龙椅上的是谁,对陆家都是敬重有加的,到了陆昌明这里,更是一手把控国子监,定京世家也都对他礼遇有加。

    “那就奇怪了。”容玦嘀咕了一句,陆家的本家在江南,定京内没几个人,他们一直都是表现出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

    ——世上唯有读书最好,为做官而读书是非常不应该的。

    而在这之前,陆昌明是如何准确的知道,齐波可能会迟到,卡在他后面进来的?

    这就有意思了,超然物外不屑做官的世家,是如何对宫里的情况了如指掌的?

    这定京城里有都没几个世家敢做到他们这样的。

    也做不到。

    容玦道:“我有点想去趟宫里,看看齐澜齐波,然后……”他停了停,又道:“如果我回不来了,也去不了国子监,你猜,陆先生会不会知道?”

    白露会意:“殿下想试试?”

    容玦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之前学堂打架被陆先生压了下来,想来陛下还不知道,不如我去和他说说好了。”

    “是。”白露福身,“奴婢这就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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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露帮容玦向宫里递了帖子等觐见,又找来一些药给容玦,看着容玦捏着鼻子在身上涂涂抹抹,掩了掩鼻子硬生生将笑意憋了下来。

    “想笑就笑吧。”容玦瞪了她一眼,“我都回不来了,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白露无声的笑了笑:“殿下现在要是反悔,那还来得及。”

    “陆先生和谢先生……嗷……”难闻的药味顺着张开的嘴巴窜到鼻子那里,容玦脸一皱,“我觉得,谢先生应该也想知道,这个陆先生到底是哪一方的人才对。”

    白露两耳不闻,不多话,只当听不见,留容玦在那里自言自语。

    “我去!这个药味道为什么这么难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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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王世子求见?”同熙帝听到身边小太监的汇报,批奏折的笔尖一顿,“他有说是什么事吗?”

    就目前而言,同熙帝对容玦在定京的表现还是满意的,虽然一开始是拧巴了点,但后来还不是乖乖去国子监读书了吗?

    果然就应该让容王世子从小就进京,沐浴在皇恩之下,这样长大了才会对皇室忠心耿耿。

    同熙帝心情颇好,将奏折一扔,道:“宣。”

    “陛下!”容玦一进来就行了个大礼,“您可一定要为臣做主啊!”

    “哦?快起来吧,赐座。”同熙帝兴致勃勃,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容玦?

    这事本来就是冯修杰先起的头,容玦是一点都不心虚,虽然他确实也揍了冯修杰,但栗鸿宝也挨揍了还没揍了回来呢。

    作为未来的容王,超一品的藩王世子,要是能咽下这口气,未免也显得他们容王府太怂了。同熙帝很是理解。

    他点点头,对容玦道:“此事确实是冯修杰不对,这样,朕把他宣进宫,让他当面向你道歉如何?”

    哪有这么简单的?

    容玦道:“还有二皇子,他也打了我——不过大皇子替我挡了。”

    “还有这等事?”同熙帝从御座后面探出身来,齐波在他这边的形象一直都是乖巧可人的,没想到他会同看起来也是乖巧可人的容王世子动手。

    “是啊。”容玦扁扁嘴,睫毛一颤一颤,眼中隐隐带着光,他撸起袖子,“都肿了,很疼的。”

    之前同熙帝只道容玦穿得有些多,只当是小孩畏冷,倒是没想到他里面是包了一层又一层的白绢,撩起来一股难闻的药味。

    “咳咳——”浓重的药味呛得人难受,同熙帝道,“都这么多天了,怎么还不见好?”

    “是啊。我也不知道啊,好疼的。陛下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你放心。”待看到容玦终于把袖子放了下来,同熙帝松了一口气,“这事没完!朕一定给你主持公道!”

    ===

    齐波和冯修杰被宣的时候是一头雾水。

    齐波不说,单说冯修杰,他自认最近除了学堂一事也没惹别的事,还不值得同熙帝特意召见他。

    不过学堂打架一事,不是被陆昌明解决了么?

    还没做官,就被同熙帝召见,冯修杰也算是这世家子里的头一份了。

    等进殿看到容玦在一旁萎靡地坐着,同熙帝还在一旁嘘寒问暖,冯修杰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一种即将有大难的感觉。

    他和一同过来的齐波对视一眼,皆心有戚戚。

    学堂一事不管怎么算都是他们吃亏的好吗?!这个容王世子还想搞什么事?!

    过了一会,齐澜也到了。待看到殿内众人,稍微一愣过后便神色如常的行了礼。

    同熙帝满意点头,先是问了齐澜当日的事。

    这要怎么说?

    齐澜余光撇到之前还是精神抖擞如今可怜兮兮看着就要哭起来的容王世子,内心深觉好笑,但对同熙帝的问题也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齐波和冯修杰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齐澜给他们加重罪行。

    有时候,“年少无知”这一词,就可以袒护人所有的罪过。

    冯修杰出言不逊,对容玦动手,往大了说,便是对容绪不敬,藐视大齐的国法权威,但若往小了说,这不过是一起小孩子的争执玩闹罢了。

    ——陆昌明就是往小了处理。

    冯修杰和齐波没有想到的是,容玦在陆昌明处理完这件事以后,等到风平浪静了,大家都以为这件事翻过了页,他又再次将这一页往回翻。

    怎么会有这么能作的人?

    齐波这一刻,当真是对容玦恨得咬牙切车,他这御状一吿,他长期以来在同熙帝面前所展现的温文尔雅的形象在这一刻就飞灰烟灭了。

    齐澜只是照实说,但不论他是如何说的,在这个时候,他也算是和容玦一伙了。

    容玦想追究,事实也符合他所说的。齐波和冯修杰也只能认了。

    齐波明白,同熙帝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耍花样,待齐澜陈述完毕后,便膝盖一弯,跪了下来直接认罪,只说自己年少冲动,欠缺思考。

    少年意气,也确实该如此。

    同熙帝眉毛一挑,以往他还觉得齐波老成,对他总是恰到好处的奉迎,如今一看,倒是有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冯修杰见状,也照样承认,还一副诚心诚意的样子,给容玦道歉。

    如此一来,只要容玦表示原谅,事情也就解决了。

    齐澜将手覆在锦囊上,摸了摸里面一小块碎玉的凹槽:容王世子,你会如何选择?

    容玦根本就不在乎冯修杰是如何做的。

    ——反正那一天他已经揍爽了。

    他看向同熙帝:“一切都凭陛下做主。”

    同熙帝自然也是乐见这件事赶紧解决的,要是让容绪知道了定京城里的勋贵对他们容王府的态度。同熙帝觉得,容绪之前一向将述职这一规定当做无物找借口推辞,多年不曾进京的他搞不好这一次就从漠北杀了过来。

    ——他希望容绪进京不是为了这个,而是正正经经的过来述职。

    “既然如此,”同熙帝道,“那此事便算了,只是下次不可再犯。容王府世代镇守漠北,苦寒之地,尤为不易,为我大齐国祚立下汗马功劳。若没有容王府,你们何来的安定?”

    夸完容王府,同熙帝看向容玦:“既然容王世子的伤还没好,不如就留在宫内,宫中太医院里有不少好药,再请他们好好看看,你看如何?”

    就等你这句话!

    容玦当即谢道:“臣容玦,谢陛下!”

    容王世子气势汹汹的进宫翻旧账,居然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众人虽然都有些不敢置信,但都闹到了同熙帝面前,以后容玦也不可能再翻出这笔账了。

    同熙帝也有些意外,容玦初来定京时,还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让他在皇宫内住这个要求,这会居然改变主意了?

    想来是小孩子怕疼,说到宫中太医医术高明,还有宫中的药比外面好便心动了。

    同熙帝淡笑,如此一来,这个容玦可比他爹好搞多了。

    ===

    同熙帝给容玦安排的宫殿就在齐澜旁边,齐澜带着容玦过去。看他到了之后找了个椅子坐下,就开始脱衣服。

    齐澜一惊,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虽然现在正是春暖时分,但一路走来,两人也出了些细汗,容玦这么一脱,很容易着凉。

    齐澜道:“世子不如先静下心来,静坐之后,若是还觉得热再脱也不迟。”

    容玦抬眼扫了他一下,脱了外衣将绑在手臂上的白绢拆开,一股难闻的药味瞬间弥散开来。

    齐澜想到之前同熙帝说容玦在学堂打架受伤的话,再看容玦将白绢拆开后,白嫩的手臂上满是黑漆漆的药膏,顿时还真以为他真的在学堂受伤到现在还没好。

    “我去叫太医。”他说着,就要迈步出去。

    “别,等一下,”容玦叫住他,屏住呼吸拿了手帕将药膏擦掉,露出完好无损的手臂,“我没事。”

    “这是欺君吧。”齐澜觉得眼角生疼,这个容王世子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做。

    “不知世子到底所为何事?”难道只是为了找由头进宫?

    容玦笑眯眯的:“殿下就不想知道,陆昌明先生到底是谁的人吗?”

    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齐澜眉头一皱:“陆先生品行高洁,行事不偏不倚,从未偏向过谁,世子为何突然说出这种话?”

    “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这件事牵扯到家里的长辈,不弄清楚,我总是有些在意。”容玦道,“还是一样,殿下帮我,我以容王世子的身份答应殿下一件事。”

    “要我如何做?”

    “很简单,帮我装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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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膳时分,齐澜带着复又包着白绢的容玦去了王皇后那里。这次他换了太医院的药,总算是没那么难闻了。

    齐深还没有回安贵人那里,再加上容玦进了宫,王皇后一合计,决定凑一起吃个热闹点的晚饭。

    王皇后不知容玦那副可爱的外表下藏的什么品性,只道是多年前见过容绪,风姿卓然,如今见其子,也是形貌出众,不逊其父。

    王皇后拿容玦当一般小孩哄,夸得容玦一顿饭是吃得身心舒畅,还多吃了两碗饭。

    齐澜几次瞥到他飞扬的眉眼,都不忍再继续看下去。

    吃完饭,容玦道:“上次进宫,也没有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这次进宫,我也没什么准备,又承蒙娘娘照顾,若是不表达一下我的心意,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这备了一点薄礼,还请娘娘笑纳。”

    容玦是孤身进宫的,也没带什么大件礼物进来。

    齐澜动作一顿,他是临时起意带容玦来王皇后这边的,难道容玦一早就知道他一定会带他过来?

    容玦道:“不过是一点心意,我托人寄放在别处,一会就送来。”

    他眼睛在殿内一扫,看到齐澜后边的元德,招手让他过来耳语几句,元德听了连连点头,俯身告退,没一会,就让人带了大大小小不少东西进来。

    这些东西放到定京城也是难得一见,殷红的血玉,柔顺的貂皮,还有些高山药材,随意流出去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

    容王府还真是阔气。

    齐澜暗中感叹,就算他出身皇家,这些东西也不是经常见到的。

    王皇后收了东西,更觉得这个容王世子好看又懂事,一脸孺慕的样子,睁大眼睛看着她,嘴里道:“我从小就没了母妃,父王更是事务繁忙,府内经常空荡荡只余我一人,如今娘娘和蔼亲切,让我感受到久违的慈母之爱,容玦真是感激不已。”

    不得不说,当容玦想要讨好一个人时,当真是不用费力气。凭借外表他便可让人先入为主好感三分,其余的,只要他愿意说几句好话,哪个不被他哄得晕头转向的?

    齐澜蓦然想起王明达所说的——“满定京城的姑娘随他挑”。

    可不是,连他亲娘都喜欢容玦。

    正说着,容玦又道:“娘娘也知,我从小便没了母妃,也不敢一人睡,这次进宫贴身的婢女也没带进来,这晚上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还没说完,王皇后便要吩咐人晚上去照顾容玦,容玦再道:“不熟的人跟着我,我也睡不着……”

    说完,他转头看向一边一直不说话的齐澜,又飞快地转回去了。

    王皇后一顿,立即明白过来,笑道:“这好办,大皇子和世子为同窗,共同读书,这次,就劳烦世子先委屈一下,到大皇子那边去挤一挤了。”

    她仿佛已经忘了之前要齐澜远离容玦的话了,一个劲将他们安排在一起,容玦说什么她都答应。

    齐澜:“……”都没有人问我答不答应。

    说是同睡,其实是将容玦安排在齐澜那边的偏殿里。

    两人之间隔着一堵墙,不存在什么需要熟人陪床。

    齐澜疑心容玦想要做妖但看他一副乖乖的样子,又实在说不出口,待到两人告别王皇后,去了齐澜那里,容玦这才原形毕露。

    齐澜抱胸斜倪着容玦,一离了王皇后的视线,他就装不下去了,翘着下巴指挥指挥齐澜将侍从都赶出去,迅速将捂得发汗的白绢解开去。

    “世子大可不必这么麻烦,”齐澜心里有些发堵,“只要你不想站队,没人敢逼你。”

    不需要借王皇后的口和他亲近。

    容玦拆完白绢,试着摇晃了下手臂,确定无大碍后这才道:“我还以为你会喜欢,看来殿下也是不同凡人。”

    “喜欢什么?”

    容玦翻了个白眼:“我听闻皇后娘娘性格平和温凉,想着她教出来的皇子也是如此,这样看来确实是如此。”

    王皇后在外面是什么评价,齐澜心里很清楚——懦弱,胆小,循规蹈矩。

    容玦这话算是好听的了。

    他有些泄气,原本他确实是想要选择齐澜了,可看齐澜这样,似乎对那个位置无意,或者说没有信心。

    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人,旁人再怎么努力把他扶上高位,他终究也会摔下来。

    容玦无意再多谈,容王府需要和新帝建立一个好关系,就目前来看,齐澜是最好的选择,可惜,他自己放弃了。

    “既然如此,殿下好好休息吧。”容玦起身告辞,“多谢殿下的帮忙,我的诺言仍旧有效,殿下要是还想再讨教武艺,我随时欢迎。”

    他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等一下,”齐澜叫住他,“世子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毫无斗志,连拉拢他都畏畏缩缩的,这样的人,容玦无法想象自己和他共事会是什么场景。

    ——他本身就是性格张扬的人,一言不合就能对人动手,从来就没委屈过自己。

    就算自己将他扶了上去,他们最终也会因为意见思想不同而分道扬镳,甚至以仇相对。

    他不想白费这功夫。

    “世子是不是觉得,我也同母后一样?”

    容玦冷哼一声:“难道不是吗?不知殿下还有何时,时辰不早了,也该歇息了。”

    齐澜一顿,看容玦的神色已经都是不耐烦,飞快道:“世子这么大费周章,如果是为了选择未来跟从的人,为什么不能多点耐心?世子刚刚特意点了元德出去帮你拿东西,难道不是对我的一种试探?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为何又临时放弃?”

    容玦定定的看着他:“刘安果然是你的人。”

    齐澜点头微笑:“不知和世子的欺君比起来,我这招如何?”

    容玦不吭声了。

    他在进宫之前,就暗中联系了刘安,将给王皇后的礼品放到他那里,他并没有说这是给谁的,也没有说会找谁来拿。可没一会,元德就将礼品都带了过来,皇宫这么大,要说刘安没准备,容玦是不信的。

    在容玦第一次入宫的时候,刘安就提醒他蛮金之事若是想解决还要多费些心思。同熙帝很明显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重视蛮金,而当日,在御书房开口帮容玦的,只有齐澜。后来,元德忽然就跟了齐澜,还对他透漏了安贵人齐深的情况。

    他不得不多想。

    齐澜道:“外祖父早年对刘安有恩,刘安这些年,一直都和王家关系很好。他从居霞岭回来后,就说起了你的事,当时我就觉得,也许世子和我是一路人,只不过,我们所给人看的表面是不一样的。”

    容玦:“殿下想说什么?”

    齐澜沉声道:“若我为帝,必定扫清四海,教人不敢窥视,只愿河清海晏,时和岁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