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立冬

宣蓝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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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防盗比例50%, 时间为24小时。  冯美人立马变了脸色, 在赵美人背上剜了好几眼。

    “可嫔妾进了书房才知里头竟不止陛下一人,陛下身旁还坐着一个年轻姑娘, 跟陛下紧紧挨着, 就快倚到陛下身上去了。”赵美人越说越委屈, 声音都带了哭腔:“陛下问我的头句话便是——你今日熬的是什么粥?”

    那时赵美人心中欢喜, 也顾不上想御书房为何会有个陌生姑娘,忙答:“今日熬的是绿豆百合雪耳粥, 熬了一个时辰,清热消暑再好不过。”

    晏回叫道己公公呈上去,跟唐宛宛一人一碗分着喝了。赵美人傻了眼, 却见陛下还问那姑娘:“好喝吗?”

    唐宛宛眼睛还黏在书本上, 没分给来人一个眼神,压根没注意到进来的不是丫鬟,而是自己未来的同僚。闻言咂咂味道,心不在焉地答:“不够甜。”

    晏回点头, 吩咐赵美人:“记得下回多加点糖。”

    赵美人硬生生掐断了自己两根指甲,明明心头在滴血, 面上还得挤出一个笑:“嫔妾记住了。”

    等晏回喝完了赵美人亲手熬的解暑粥, 眼皮子也没抬,只冷冷淡淡赏她一句:“朕尚有要事忙,你且退下吧。”

    全程赵美人就跟杆子似的杵在一旁看着, 临走前还得上前将两人用过的碗筷和汤匙收拾了, 这才撑着笑脸行礼退下。她刚转过身, 眼中蕴着的眼泪就忍不住了。

    道己公公顶着一张和善的笑脸,抽冷子插了把刀:“姑娘嗜甜,劳烦娘娘多费心了。”

    赵美人又是生气又是委屈,觉得自己跟个丫鬟似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半道上就哭得厥过去了。直到小轿抬回了宫,丫鬟才发现自家娘娘把自己给气晕了,又是好一通忙活。

    将那日之事转述了一遍,赵美人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的妆也花了,跪在德妃身前嘤嘤切切:“求娘娘给妾做主啊!”

    钟昭仪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被德妃娘娘扫了一眼,忙识相地收了声。除了钟昭仪这么个临阵笑场的,剩下几位心头都升起些物伤其类的悲凉。

    德妃垂着眼睑,一手摩挲着指尖鲜红的蔻丹,面无表情问赵美人:“那你为何说陛下喜欢爱读书的姑娘?”

    “因为喝粥的间隙,陛下还时不时与那姑娘说两句话。”赵美人为难,不知这段该怎么转述,犹豫须臾,只好自己分饰两角。

    她先是压低了声音模仿陛下——“这句的意思是说女子不应将眼光局于内宅,世间天地广阔,一辈子守着后宅那一亩三分地算计的都是蠢姑娘,反倒因小失大得不偿失,可听明白了?”

    紧接着换成呆怔的语气,这是在模仿唐宛宛:“好像……听明白了……”

    赵美人又压低了声音学陛下:“那你把这段释一遍。”

    最后又拿女子天生娇软的声音结了尾:“……前边那句是什么意思来着?”

    赵美人学完嘴,苦笑着说:“陛下的御书房从不许女子进入,嫔妾自然惊愕不已,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陛下那是在给她讲课本呢。”

    听完,德妃深深吸了两口气,颈上青筋更明显了,心口都在突突的跳。德妃做人的宗旨是为难谁都别为难自己,该发火时绝不憋着,遂又狠狠砸了一个杯子,气得破了音:“陛下日理万机,连和咱们说话的空当都抽不出来。这贱蹄子竟如此不懂规矩!”

    若说这六位里谁最气不过,那一定非德妃莫属了。剩下的钟昭仪、冯赵美人之流都是陛下登基后才被送入宫的,可德妃却比她们早一年就与晏回定下了亲事。

    那时陛下还是太子,太后娘娘千挑万选地给晏回挑了两位姑娘,定为了太子侧妃,打算挑好正妃之后便让两人过府。其中一位姑娘突染恶疾,自己将婚事退了。只剩下一个德妃,一时风头无两。

    谁知太子妃还没挑好,德妃还没被抬进东宫,太上皇便退位了。接着陛下登基,德妃直接从太子侧妃变成四妃之一,实乃天降之喜。

    可她那时年纪轻,受人蛊惑做错了一件事,从那以后一步错,步步错,对也是错。年少时便叫她芳心暗许的郎君,如今生生长成了这般不近人情的模样。

    先前大家一齐无宠,德妃连个嫉恨的对象都挑不出来,那时她还能以“陛下不近女色”为借口安慰自己;可如今没了这层遮掩,“陛下心有所属”的真相如尖刀一般戳在她心口,如何能忍?

    众妃纷纷跟着附和:“是呀是呀,果然是小户人家出身。”

    “狐媚惑主的货色!”

    唐宛宛进宫三次,众妃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她这三回进宫要么是与陛下在一起,要么是与太后娘娘在一起,众妃还没来得及给她个下马威,也只能在这口头上逞逞威风。

    那日回了宫的赵美人哭得心力交瘁,转念一想却又面色发白——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陛下竟还有如此随性的一面?与在她们面前时一点都不一样。

    她左思右想,不敢瞒着这事,遂报与几位娘娘。众妃一番商量之后有了心思:陛下百忙之中仍乐意抽空给那狐狸精讲课,他定是喜欢爱读书的姑娘。遂有了今日御花园一行。

    六人中书读得最多的钟昭仪迟疑着说:“可嫔妾读的书多,也从不得圣眷……”

    京城才女无数,然能在贵女的圈子中排得上名的却不多,钟昭仪便是其中数一数二的。其祖父乃是当世大儒,钟昭仪幼时与家中兄弟一齐受祖父言传身教,若不是她进宫太早,去考科举也定能名列前茅。

    “嫔妾听了赵美人之言,倒是想到了一条,姐妹们且听我说说。”钟昭仪慢条斯理开口:“我娘也出自书香之家,按理说本该与我爹举案齐眉,可我爹却总爱往一个姨娘的院子里跑。”

    这种后院之事还拿出来说,众妃都听得心不在焉,又听钟昭仪说了两句之后却改了态度。

    “那姨娘也爱读书,却是个脑子愚笨的,时常装出一副呆愚的模样与我爹问一些浅白的问题,比如‘这个字念什么’、‘那句什么意思’。有时一句话她要翻来覆去问个三五遍才能明白。连我都常常嫌她粗鄙,可我爹每每听了她的问题,总是笑得合不拢嘴。”

    见众人若有所思,钟昭仪又补一句:“方才听赵美人所说,这唐家姑娘也是个擅长装傻充愣的。嫔妾斗胆,会不会越是位高权重的男子,越喜欢那些个痴的愚的?如此方能显出男子的伟岸来?”

    她胡乱揣测这么一通,猜错了这“因”,却是阴差阳错地猜对了“果”——陛下确确实实喜欢傻白甜……

    众妃嫔顺着这条思路往下一想,是啊,装作什么都不懂的傻样儿,不光能借着机会跟陛下多说两句话,还能让陛下心中自得,果然是个好法子。遂纷纷感慨:唐家那个贱蹄子心机颇深啊!

    可此时想什么都没用了,想想即将要跟着侍讲学士听课的惨淡日子,再算算每日四个时辰,众妃只觉得眼前发黑,又在唐宛宛身上狠狠记了一笔。

    *

    宫外的唐老爷也不舒坦。此时他眉心蹙得死紧,皱成了一条竖纹。

    唐夫人正坐在一旁算账,手中算盘拨得噼啪响,微一抬眼便看到相公苦着个脸,停下手中动作好奇地问:“老爷,你愁什么呢?”

    此时已是七月中,离夏末只剩一个月了,先前陛下吩咐要唐老爷在夏末之前将选秀的名录整理出来呈上去,唐老爷忙的就是这事。

    陛下先前说只欲选三人,填满妃位便可,可唐老爷却不敢私自挑拣,便将三品以上京官家中所有的适龄姑娘都列出了花名册中。

    先前唐老爷不想让宛宛进宫,巴不得将整个京城的姑娘其名册都排在宛宛前边,把宛宛的画像压到最底下,呈上去让陛下自己挑拣去。

    可如今,宛宛进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此时唐老爷再瞅瞅这名录,怎么都不是滋味了。

    “刨去尚未及笄的、刨去今年就要成亲的、刨去身有恶疾和名声不佳的,剩下四十七个姑娘。夫人你来瞧瞧,都是个顶个地好啊!”唐老爷忧心忡忡,愁得直揉额心。

    唐夫人凑过去一瞧,果然,光是这么一张小像便让人眼前一亮,画上的姑娘明眸善睐,皓齿蛾眉,单说这容貌便远非寻常姑娘可及。

    可天底下做娘的,看自家闺女永远是最好的。唐夫人遂瞪大眼睛,怀着十二分挑剔的眼光将画上的姑娘从头发丝儿仔仔细细打量一遍,总算挑出一样不满意的:“这姑娘没咱家宛宛眼睛大!”

    “那这个呢?”唐老爷又往后翻了一张小像:“这个眼睛大吧?光禄寺少卿家中嫡女,擅琴棋。”

    唐夫人心中的危机感一阵阵地往上窜,却口不对心说:“这位耳垂太薄,没咱家宛宛有福相!”

    唐老爷又翻一页:“这个呢?”

    “肤白如纸唇无血色,想来是个身子差的。”

    “那这个呢?肤色比咱宛宛还红润呢!”

    唐夫人手指一戳画像:“老爷您自己瞧,这位两颗门牙长歪了呀!”

    老两口跟挑猪崽似的将名册上的姑娘挨个挑拣了一遍,纷纷觉得是自家宛宛是京城贵女圈里综合实力最好的崽儿,总算满意。

    “好好好,老爷我明日就将这秀女名录呈上去。”唐老爷经发妻一番开解,心中舒坦了,唐夫人却开始发愁了。

    ——这些个姑娘,瞧着哪个都比宛宛聪明啊!

    唐宛宛筷子一顿,眼神还挺茫然:“这唱的什么?”

    一旁道己笑得直哆嗦,被陛下凉飕飕一眼望过来,忙垂首敛目作竹竿状了。

    等到吃饱喝足,又在御花园里溜达了半个时辰,晏回便叫道己备马车送她出宫了。临走前还从腰间解下一只靛青色朴素无花的荷包来。

    唐宛宛仔细瞧了一眼,这正是自己上午送的那一书袋荷包中丑得名列前茅的一个,也不知陛下什么时候换上的。当下有点窘:“陛下怎么不戴那两只好看的?反倒把这只丑的戴上了?”

    “好看的就俩,总得省着点用。”晏回扯唇笑了笑,将这只有点份量的荷包放在她手中,静静看她半晌,还微微翘了下唇角,仔细叮嘱道:“收好了,里边的东西丢了可是要罚的。”

    唐宛宛倒抽一口气:“什么东西这样贵重啊?”陛下连能随意出入宫门的白玉貔貅给了她都没这样特意交待,这小小一只荷包里装的是什么啊,丢了竟还要罚?

    话落她忙要解开,晏回却正色道:“回家再看。”

    陛下有命,唐宛宛不敢不从,耐着性子等到小轿出了宫,觉得方圆十尺内没有陛下的眼线了,这才敢解开荷包,瞅了瞅里头的东西。

    荷包里装着的是一枚崭新的黄玉印章,约莫半只手掌大小,没有边款。上面雕着一只长尾巴鸟儿,雕工极其细致,唐宛宛凑得近些,甚至能数清鸟屁|股上统共有九根羽毛。

    反面刻着八个小字,她细细辨认了好一会儿,好像是八个纂体字。唐宛宛连蒙带猜地认出了“于”“天”“昌”三个简单的字,剩下五个字笔画多一些,便猜不出了。

    也不知陛下送她个印章有什么用,唐宛宛想了一路没想明白,索性也不费心思了。回了家还取过一本写完的课业本,蘸着红印泥啪啪啪盖了一整本。

    *

    今上始建潜渊阁,如今阁中仅有十余人,尽数是寒门恩科出身。寒窗苦读十余年,一朝得了陛下青眼,真可谓一步登天。

    好些百姓都觉得能进潜渊阁里头当差的都是陛下眼跟前的红人,一人得道、祖孙三辈都能吃穿不愁的那种;然而只有这些个新臣才能切身体悟到其中酸楚,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提着心吊着胆,生怕自己早死十几年——只因陛下他是个不按规矩来的啊!

    此时的御书房中,潜渊阁十几位新臣分坐两侧矮案,各自案头上摆着一摞折子,将这摞折子以轻重缓急细细分类,另将每封折子里的要点提笔记下。

    整整一个上午,前年的恩科榜眼何缙都有些心不在焉,别人手头的折子都快整理完了,他还有大半摞,眉头更是拧成了深深的川字。

    “陛下。”何缙深吸了口气,从矮案前行出几步跪在下首,提前打好腹稿这才敢小心开口:“臣昨日下了朝,在致德街一家茶馆听了会儿书,谁知那说书老朽竟是个信口胡言的,说了一通不着四六的东西。臣一时大怒,令扈从将其扭送到了顺天府。”

    两旁坐着的新臣纷纷停下动作,面面相觑,纷纷诧异:这等小事有什么好邀功的?

    晏回正在批奏章,闻言并未抬眼,似乎是低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问:“那老朽说什么了?”

    何缙小心觑了觑陛下的神色,未果,只得艰难开口:“那老朽说……唐家幺女身具福禄寿三星祥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凤格之命……”

    众臣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何为身具凤格?就是说这姑娘有做皇后的命。

    晏回停了笔,竟还能笑得出来:“这话哪里不妥?”

    “大大的不妥啊!”也不用何缙再说,一众年轻臣子七嘴八舌道:“坊间说书人一向规避皇家事,如何敢有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论?”

    “陛下应速速着兵士去将这些个胡言妄语的说书人抓起来啊!万万不可让此事传扬开来!”

    “此等奸计背后定有高人指点,一传十十传百,其后患无穷啊!”

    晏回但笑不语,慢腾腾喝完了一杯茶,这才道:“众爱卿口中的奸计,乃是朕想出来的。”

    一众年轻臣子都怀疑自己的耳朵聋了……

    历来这坊间传闻都是天家大忌,说书人什么都能说,唯独不能说皇家之事。若有违者,轻者罚钱,重者问斩。前几年传得沸沸扬扬的“天子无后,国之将亡,应废帝另立”的说法也是这么传开的,陛下用了一年功夫方力挽狂澜。所以这群臣子一听到坊间传闻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万万没想到此事是陛下亲自派人传开的……有那脑子活泛的最先反应过来,试探着问:“陛下此举,莫非是想让唐家姑娘入主中宫?”

    “有何不可?”晏回淡声问。

    “万万不可啊!”喊出这话的臣子几乎破了音,才这么几息功夫就出了一脑门子汗,以为陛下是糊涂了,扯着嗓子喊道:“历来帝王不可私自立后,需与朝臣三议方可啊陛下!”

    晏回垂眸,纸上是他方才拟好的说辞,此时只是照着念罢了:“唐家姑娘身具凤格,乃是钦天监监正率其下掌天象、历法、吉凶的十数位属官测算七七四十九日得出的结果。唐家姑娘入主中宫实乃天命所归,民心所向。朕只是顺应民意而已。”

    这么几句话顿时把在场众位唬住了,毕竟钦天监一直都是个挺玄乎的地界,其测算十之八|九都是准的。那监正更是个奇诡莫测的人,额心竟生着一道竖纹,仿佛那裂纹后头生着第三只眼似的。

    御书房静了半晌,一人迟疑着问:“钦天监当真有此测算?”

    晏回摇摇头,微笑:“朕编的。明日叫他们按这说辞拟个折子出来,在朝堂之上大声诵读一遍就是了。”

    “陛下!”忠心耿耿的一群新臣直想抱头痛哭,连天命都敢编一个出来!竟还要钦天监帮着一起瞒天过海!

    晏回垂了眼睑,继续批奏章了,还给他们灌输大道理:“成大事者需得另辟蹊径,众爱卿只知墨守成规如何能行?”

    御书房里噗通噗通跪了好几个,争先恐后说了一通,好不容易才争出一个顺序来,其中一个慷慨激昂说道:“请陛下三思!微臣知陛下思慕唐家姑娘已久,然而立后一事非同小可。整整八年后宫没有添过人,唐家姑娘入宫便已经是后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若是直接入主中宫,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被人从家世到容貌再到品性通通拎出来指摘。陛下当真忍心?”

    晏回笔尖微涩,迟疑了一瞬。

    另一人又说:“即便钦天监帮着陛下做戏,即便陛下力排众议得以让唐家姑娘为后,可姑娘一上来便要执掌后宫,但凡出了丁点差错,定要被御史指着鼻子骂,成日受朝臣口诛笔伐。陛下当真舍得?”

    晏回又迟疑了一瞬。

    再有一人说:“陛下若想立后,姑娘的德容言功、诗书礼仪都需层层审核,恕臣直言,姑娘如今年纪尚幼,怕是没几样能合格的。若想将这几样都学明白,起码得一两年功夫,陛下当真能等得及?”

    这三个反问听得晏回心中一震,将这三个反问仔细思量:宛宛母家式微,纵是他跟钦天监联手捏造一场“天意”,也只能将将弥补宛宛身份上的缺憾;若是宛宛入宫即为后,自然是要执掌六宫的,真真是得谨言慎行,不能行差踏错半步,若不然面对的便是御史的口诛笔伐;

    再有,那德容言功、诗书礼仪,她怕是没一样能行。

    落笔后,晏回静默良久,终是苦笑:“是朕心急了。”

    他这心病其实由来已久,不光是为了宛宛,便无这立后一事,也会在别的地方露出端倪。世人眼中惊才绝艳的少年天子呵,心中自有万千抱负,便应如鹰鹫一般在高山之巅展翅翱翔,可却偏偏要受世家桎梏,一刻不得松快。

    大盛建朝二百余年,沉疴痼疾已埋进了根里,仿佛一棵日渐衰颓的老树,想要这树枝繁叶茂经久不衰,得悠着劲儿将病根一点点挖出来,稍有不慎便伤筋动骨。

    晏回靠回龙椅上,阖上眼揉了揉眉心。实在是憋屈,难得想出这么一个不憋屈的法子,也仅能逞一时意气,怕是真的后患无穷。

    底下跪着的年轻臣子们见陛下想开了,暗暗松了一口气。瞧见陛下这副疲惫的模样,又生出几分心酸来,忙劝道:“三品及以下品级的妃嫔册立属于陛下家事,也就是说,陛下将姑娘册封为三品婕妤,这是无须与朝臣商议的,端凭陛下心意。”

    婕妤确实有些低了,晏回算了算,上头压着德妃与钟昭仪,宛宛不知得受多少委屈。她那么傻,兴许连跟他告状都不会。

    念及此处,他又问:“当真没有别的法子?”

    众臣子都苦着脸摇头,却有一人迟疑着开了口:“臣尚有一法。”

    这厢唐宛宛还没听何卿之讲完前情,那厢钟宜芬已经在何许之的连番攻讦下落于下风了。

    一向自诩为遗世独立白莲花的钟姑娘嘴皮子功夫差得很,哪里比得过一家子文官谏官的何家姑娘?

    钟宜芬被何许之揪着痛脚一顿怼,气得脸色涨红,瞧见周围的夫人小姐都望向她们这边瞧热闹,更是又羞又恼,只留下一句色厉内茬的“牙尖嘴利,果然是泼妇模样”,这便快步逃出了金楼。

    何许之打了个漂亮的嘴仗,那叫一个神清气爽,对着钟宜芬的背影做鬼脸:“哼,人美心丑假清高,难怪陛下瞧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