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过年

宣蓝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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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宴设在外廷的保和殿,乘车到了太和门便得下马车, 再换乘宫里候着的小轿,以防有心之人夹带东西。

    太和门前已经停了十几辆车马, 正在挨个查检,唐夫人和两位儿媳都是头回进宫, 不由有些局促。等到了太和门前, 几人下了车, 却见道己公公打着笑脸迎了上前, 口中道:“陛下怕夫人和两位少夫人识不得路,特意派老奴来迎。”

    这话说得极为讨巧,从太和门到保和殿统共也没多远,抬轿的又是宫里的太监,哪里会认不得路?陛下叫身边的得意人来迎, 不过是要在周围的世家眼中给宛宛做脸面。

    唐夫人心道陛下真是心思细致, 竟连此等小事都能想得周到。若不是陛下乃九五至尊,身份实在贵重, 唐夫人都要厚着脸皮想这是不是女婿讨好丈母娘的手段了。

    另一旁, 钟家老夫人扶着孙女的手下了马车,隔着约莫十步距离, 冷眼望着这一幕,瞧见几人与一个公公说话都面露局促的模样, 不由低嗤了一声:“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

    前几年钟家老太爷刚从右相之位上退下来, 如今在朝为官的钟虞大人是钟老夫人的长子, 官至三品太常卿,再有宫里的钟昭仪是她嫡亲孙女,老夫人的底气真是十足十的。

    这等簪缨世家向来瞧不上唐家这般的落魄门第,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情形看在她眼中与卖女求荣无异。

    话落,钟老夫人又轻轻叹了一声:“芬丫头,你可想好了,踏出这一步,日后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钟宜芬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大殿,仿佛普通的丝竹之乐听在她耳中都成了袅袅仙音。眸底愈添了几分坚定,收回了视线浅浅笑说:“祖母您放心,今日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宜芬都想妥了,这回定能得偿所愿。只是……回头您得劝着点祖父大人,我怕气着他老人家。”

    钟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笑说:“你祖父就是性子拗,等你真能入了宫,他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会怪责?”

    “祖母能体谅,宜芬真是再欢喜不过了。”一老一小相视一笑,又上了宫里备着的小轿。

    太和殿中男女客分座东西两侧,面前的小案上摆着茶盏与点心,另有民间难见的时令瓜果。在这座次之上,晏回倒是没给唐家开后门,几乎坐在殿尾的位置了。

    因着唐夫人是头回以诰命夫人的身份来参加宫宴,身旁的夫人们哪个都面生,一时倒有些局促。好在有唐宛宛这么块招牌,旁坐的夫人各个笑意和善,把她夸出了花儿来,唐夫人总算能搭上话。

    正宴要等到天黑以后,能放焰火那时候才开。越是官位低的往往来得越早,都得这么干坐着等。

    唐宛宛摩挲着自己腕上的平安扣玩,正这么神游天外,身侧行来两位年轻宫女,附耳过来与她轻声说:“姑娘,陛下召您至后殿一聚。”

    “在哪儿?”唐宛宛喜上眉梢,跟自家娘亲说了一声便跟着两个丫鬟走了。唐夫人都没来得及问她去见谁,宛宛就走远了,一时哭笑不得,寻思着不是陛下就是太后,也就放下心来。

    出了后殿又行不远,便见前头有一片明晃晃的灯海。初时以为是灯笼,行得近了才看清这些竟全是各种模样的花灯。缠在树上的灯绳拉了长长一条,数千盏别致的花灯挨挨挤挤挂在绳上,将从景运门到隆宗门之间这小半里地照得恍如白昼,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边。

    唐宛宛一眼就看清了陛下,周围桩子一样的太监侍卫都被她的眼睛自动忽视掉了,眼里只剩下自己想看的人。她有那么一瞬间都想连跑带跳上前去,可下一瞬,这几日来学的规矩通通涌入脑海,脚下打了个绊,立马改成了袅袅婷婷的小碎步。

    晏回站在不远处看着,灯火点点映在他脸上,眉眼愈显温和。待人走近了,这才轻笑道:“怕你在殿里呆得无趣,不如来猜灯谜玩。”

    宫里头寂静,一年到头难得有什么活动,每年元宵与中秋两个灯节就算得上是最热闹的了,许多巧手的宫女太监都会做这些个花灯。灯上还写了谜题,唐宛宛读书多年,自然不会被这些简单的谜题难住,大半瞧一眼就能猜出谜底,一路走来几乎没停过脚步。

    每只花灯下头都吊着一只小小荷包,里头装着的便是答对谜题的奖赏,有时是一根漂亮的络子,有时是一颗小小玉珠,有时是包在纸里的几颗薄荷糖、有时甚至是一只草蚂蚱……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都有。

    都是太监宫女能拿得出手的,自然没有什么贵重之物。唐宛宛也丝毫不嫌弃,挨个取出里边的奖励,笑眯眯塞进自己的荷包里,没一会儿就塞满了。可很快地,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又回头走了好长一段路,将拿到手的奖励都一一放回灯下吊着的空荷包去了。

    晏回如今瞧她做什么都有意思,见状便问:“为何又放回去了?”

    “因为我聪明呀!”唐宛宛振振有词:“这一条道从头走到尾都没有能难得倒我的谜题,岂不是要把人家的奖励都拿完了?别的来猜灯谜的宫女太监猜完谜题,却发现荷包里边什么都没有,他们得多失望啊?”

    可她接下来猜对了灯谜,还是会将荷包打开,探头看看里头装的是什么,又挨个放回去系好。晏回又是不解:“既然不要灯谜的奖赏,为何还要打开荷包来看?”

    “因为好奇里边装的是什么呀。”唐宛宛仰着头看他,眉眼满是笑意。

    晏回听罢静默须臾,仿佛被这么几句话碰到了心底最柔软之处,一时竟有些发怔。

    宫里这中秋灯会的习俗已经有好些年头了,每年宫宴那天,这条灯街都会出现在保和殿后头,从景运门到隆宗门,其间怕是有不下两千盏灯。

    这条灯街本是为了给每年这日入宫来参加宫宴的夫人小姐添些热闹,可多少年来,从来都是冷冷清清,不见一个贵人来。上位者嫌灯谜简单,落了身份;下位者嫌奖励太薄,丢了脸面。只有那些个刚入宫没两年的小宫女小太监,闲得发慌,才会三五成群过来玩。

    宛宛跟她们都不一样,她能放得下|身段,又能为一众宫女太监着想,怕空荷包会惹她们失望。连此等小事都心存良善,真是世间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姑娘。

    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姑娘一连猜出了一百条灯谜,不由沾沾自喜:“可见我只是考试不太在行,猜灯谜这等需要急智的从来难不住我。”

    她仰着脸一副得意的模样,明晃晃的灯火照着,那枚小小的石榴玉额心坠儿巍颤颤地落在前额,十分招人眼。

    晏回垂眸看着,一时手指发痒,竟想弹她一个脑崩儿……可堂堂陛下自然不会将如此不合时宜的念头付之于行,他甚至不知道这么个念头是怎么从自己心里蹦出来的。

    四目相对片刻,唐宛宛眼睑浮上两抹晕红,声音发着飘:“陛下一直看我做什么?”

    闻言,晏回也没挪开视线,反倒极认真地打量她半晌,正色道:“今日这首饰略显老气了些,你以前那些个兔子猴子老鼠的首饰呢?怎么不戴了?”

    被说“打扮老气”的唐宛宛好想瞪他一眼,却又不敢,寻思着以后还是不要再弄巧成拙了。

    两人又往前行了几步,晏回忽然停下,抬手将面前一盏花灯从灯绳下取了下来。这花灯是个如意灯,木骨匀称,灯纸透亮,一眼瞧去却也没什么打眼之处。

    “寓意极好,拿着吧。”晏回将花灯转了一圈,灯罩上头四个墨字依次在唐宛宛眼前闪过,正是“福寿康宁”四字。

    唐宛宛接过这盏花灯,只觉一颗心都化成了甜软的糖稀,抿着嘴笑了好半晌,小声地说:“谢谢陛下。”

    殿内坐着的唐夫人已经着了慌,眼瞅着整个大殿都要坐满人了,连太后娘娘都到了,定是快要开宴了,宛宛却还没回来。

    方才唐宛宛离席的时候也没说是要去见谁,此时唐夫人心中各种不好的猜测噌噌往上冒:别是掉湖里了吧?别人有醉酒的贵人意图轻薄吧?别是被其它娘娘带去教训了吧?

    想来想去,生生把自己给吓到了,唐夫人脸色青青白白,正要带两个儿媳出去寻人的当口,唐宛宛跟着宫女回来了,手中还提着一盏花灯。

    “宛宛你去哪儿了?”不管她问什么,自家闺女都摇头不答,将那盏花灯放在小案边上,盯着这么一盏不算好看的灯一个劲儿傻笑。

    她刚落座没几息功夫,陛下便从殿外行进来了,两人不过前后脚。

    ——得,什么都不用问了。在整个大殿异口同声的请安声中,只有唐夫人无奈地扶了扶额。

    唐家人一向胆子小,这“胆子小”说好听点是安分守己,说不好听点就是胆小怕事,成不了大器。若是哪天被帝王当成了心腹,兴许自己就得把自己给吓死了。

    又过一会儿,唐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秋晴来报:“老爷夫人,宫里头赏下东西来了,几个公公正在前院等着呢。”

    唐家人齐齐静默了片刻。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唐大人长叹一声,不敢耽搁,领着全家人出去谢赏。

    来的是晏回身边的大太监道己,另有几个小太监和十六名禁卫军跟在身后。道己笑着迎上前来,手里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有棱有角的像是一个笼子,外头蒙着一层黑布,看不出里头装的是什么。

    一家人都不吭声看着,唐家大哥唐少谨见冷了场,只好出声挑起话头:“敢问公公,陛下赏下的是何物?”

    “姑娘看好喽!”道己笑眯眯将那黑布一掀,唐宛宛“啊”地叫了半声,察觉不妥,忙把后半声咽下喉咙。

    笼子里装着的竟是两只毛绒绒的兔子,比寻常兔子毛更蓬松,耳朵却是垂下来耷拉在两颊的。一只毛色似雪,另一只灰不溜秋的,“这是上个月西洋人进贡来的垂耳兔,白的这只是公兔,灰的是母兔,两个月后便能抱窝了。”

    道己介绍完兔子,看着唐宛宛的目光颇有深意,“老奴多句嘴,今日姑娘方离了宫,陛下便亲自将上个月西洋进贡的礼品单逐行看了一遍,觉得这垂耳兔最适合姑娘。西洋总共献了九对兔子,陛下在这九对兔子中选了半个时辰,千挑万选,这才挑好了这两只。”

    唐宛宛接过兔笼,捧高在眼前好奇地看着,垂耳兔胆子小,眯着眼睛瑟瑟发抖,两只紧紧地挤在一起,各自缩成个大毛球,看得人心都化了。

    唐夫人战战兢兢问:“这、这怎么养啊?”万一一不小心养死了,陛下会不会降罪啊?

    道己公公似是知道唐夫人所想,笑笑说:“夫人不必忧虑,这垂耳兔虽比寻常兔子金贵一些,却并不难养。”说话间,道己示意身后的一个小太监上前,又说:“这便是先前养兔子的小太监,夫人寻个人听他讲一遍便明白了。”

    御赐之物非同小可,又怕下人心粗记不住,唐家大哥带着妻子去听小太监传授养兔经了。

    随后,道己又从身后小太监手里接过来一只紫檀制的匣子,匣子里静静躺着三个小白瓶,瓶身圆润触手柔腻,透着一层温润的光,竟是白玉质的。

    唐宛宛拿起一只小瓶,揭开瓶塞瞅了瞅,里头装着许多颗浅碧色的小丸子,不由好奇:“这又是什么?”

    道己面上闪过两分尴尬,不好意思细说,含糊地一句带过了:“这是太医院鼓捣出来的,陛下特地吩咐奴才取了来,匣子里另附着一封信,姑娘看了自会明白。”

    唐家人谢过赏,目送道己公公带着人离开了,唐宛宛这才拿出小玉瓶底下压着的信,展开来看。字不多,只有四行,一手行草如流水行云一般洒脱,竟显出其人几分不羁来。

    然而信中内容却是这样的:

    ——除臭丹,治疗口臭有奇效,早晚各含服一粒或将其溶于清水中服下,一月后方可见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