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悖论 9

浮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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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那个吻如蝴蝶于花般绽放在柔软嘴唇上时, 一向平易近人自信潇洒的查尔斯·泽维尔罕见地愣住了。

    他似乎忘记了眨眼睛, 目不转睛地盯着站在面前朝他微笑的英国姑娘, 怔愣了很久, 才慢慢回过神来,沉默了一会儿, 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教授。”塞拉在他斟酌语言的期间,率先出声打破了尴尬,“你是想说‘我比你大了八岁’, ‘你是我的朋友和家人’, ‘我现在不想考虑这种事’,还是‘我对你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

    “……”查尔斯用那双善良又诚恳的蓝眼睛注视着她,表情有些微妙——他实在没想到在经历了那样一番算得上是亲密、和普通的贴面礼有着根本差别的举动后, 她仍然这么理智淡定, 还深思熟虑十分周到地为他列举出以上几个最常见甚至他想要采纳的理由……该说她不愧是塞拉·米尔特吗?

    还是说其实她的能力其实也包括了心灵感应?

    查尔斯有些为难地摸了摸鼻子。这时候他终于感受到她的能力所带来的负面效应了——他完全看不透她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这就让事情变得很难处理。他不想伤害她的情感和尊严,但如果用其他借口她这么聪明一定看得出来,到最后也不过是适得其反罢了。

    他挣扎了片刻, 终于还是选择说出此刻心中的想法。

    “那个……塞拉……咳, 如果你刚刚的、刚刚的行为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嗯……你现在年纪还很小, 也许并不明白它所代表的意义——我是说,”查尔斯深深吸了口气, “——也许你只是第一次遇到我这样的人, 我给了你一些不能拒绝的帮助, 把你当成最亲近的朋友和家人,所以可能这也导致了一些误会……”

    塞拉眉梢一挑,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查尔斯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各种性质柔和的词汇,不想伤害她自尊心的意图全然暴露在他的语气和表情里——

    “你也许只是没有见到足够多的人……事实上,很多人都和我一样,他们会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帮助你,我并非只是个例……所以……”

    他手握成拳,低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眸,“你对我的感觉也许、也许只是暂时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塞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引得查尔斯不由自主地顿了顿,然后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观察她的表情,不放过一丝变化。

    可惜的是,一如既往,他没能从那张苍白沉静的面容上看到任何他所希望看到的东西。

    塞拉侧着头,似乎是在慎重地思考他所说的话,这让查尔斯又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他不希望这个聪明又努力的姑娘因此而疏远他,可他的理智和教养更不允许他随意接受一个尚处于人生关键时期的女孩珍贵而纯净的情感。因为如果一旦这份感情没有受到良好的呵护,很有可能会对她的人生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而塞拉·米尔特是一个好女孩,他不能轻易让这种也许是短暂存在的好感和错觉永久地改变她。

    因为十分关心和在意,所以他必须百倍慎重对待。

    查尔斯忍不住端正姿势,坐在床边,认真严肃地等待她的回答。

    终于,塞拉似乎是想清楚了,她转过脸来,注视着他,点了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查尔斯……你说得对。”

    教授露出一个笑容,刚准备站起身来友爱和谐地拍拍她的肩膀并鼓励她不要灰心也许可以和更合适的人多发展出几段美好的感情——

    “你的确是给了我一些无法拒绝的帮助,收留我,教导我,包容我,保护我。”塞拉很赞同他的话,点了点头,继续道,“所以,你是把我当成和其他十八岁的年轻姑娘一样,一样天真懵懂,热情冲动,因为对爱情满怀美好期待和向往,所以只要见到一个稍微英俊,有钱,绅士一些的男人就迫不及待地冲上去对他表达爱意并发誓共享此生吗?”

    查尔斯,“……

    塞拉似笑非笑,“我以为,在经过很多事情以后,你对我的认识会更深入一些呢。还是说……因为你无法读到我的思想,所以你把你教导过的那些学生的印象覆盖在了我的脸上?”

    她微微一笑,“说说看,查尔斯,我在你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年轻的教授被她堵得一时间哑口无言,他抿紧嘴唇,沉默了一会儿,才认真地回答她——

    “聪明,安静,努力,包容,乐观,懂事,自知之明,善解人意。”

    他如此说着,然后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加了一句。

    “andverybeautiful——inside.”

    塞拉忍不住笑了,“所以,再给你一个机会来拒绝我,查尔斯。”

    “而这一回,别用那么拙劣的借口。来点新意,也许我会更容易接受。”

    查尔斯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的眼睛,那真是一双漂亮又安静的眸子,黑中泛着蓝色的幽光,像是在白日下黑玛瑙所折射出来的光晕。那是一种很罕见很奇异的变异,而他一直很喜欢变异,那意味着稀少和高级,以及某种可遇不可求的进化之兆。

    查尔斯·泽维尔并不擅长拒绝别人。更何况,那个人是塞拉。

    一个非常聪明,明明内心很柔软(误)却总用冷漠的外壳包裹自己(大误),会双倍反击为难她的人,以及百倍回报曾给予她的温暖(弥天大误)。一个明明年纪很小,却经历了足够多的人情冷暖,看透人心,但仍然渴望并会为此勇敢追求的姑娘。

    一个十分美丽的心灵。而他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这样的心灵。她和他所教导过的学生不一样。

    他该如何拒绝她呢?他想拒绝她吗?他能找到足够合理而且合适的借口吗?

    查尔斯叹了口气,因为他找不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你看上去很为难,教授。”塞拉从他不断变换的表情上发现了端倪,她微微一笑,很贴心地开口道,“需要我给你一个不错的建议吗?”

    查尔斯微微一愣,他此时完全没发觉这一切的主动权都牢牢掌握在对方手上,一看到那双深邃沉静的眼眸,就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不由得顺着她问道,“什么建议?”

    “既然你无法支付我高额的工资,”塞拉说,弯起眼角,“那么……也许你可以考虑一下分期付款。”

    “而刚才的这个……”她点了点自己淡色饱满的嘴唇,在将查尔斯的注意力成功吸引到上面后,弧度上扬,十足狡猾又俏皮,“——这个,就当做这个月预支薪酬的一部分……怎么样?”

    说完,她还有意无意地舔了舔嘴唇,意味深长地作出总结,“……that’sreallyseet,prfessr.”

    查尔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立刻侧过头去,耳尖微微发红。

    好吧,这个建议……

    听上去好像真的还不错?

    ……

    ……

    夜深人静,当所有工作人员下班回家,大部分都进入深度睡眠之后。秘密机构里响起了脚步声。

    埃瑞克·兰谢尔穿过空荡荡的走廊,向大门走去。

    一路上没人阻止他——事实上,自从他醒过来后,一直都无人干涉过他的任何行动,他在这里是自由的,可以去权限之内的任何地方。没有人说明他可以待多久,但也没人提醒过他这个问题,只是他认为没什么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他在今晚会离开这个地方,找到塞巴斯蒂安·肖,然后继续他未完的复仇。

    他在穿过一楼大厅的时候,脚步一顿,然后若有所进地转头看去——

    一个算得上熟悉的身影放松地坐在长沙发的一端,懒洋洋地靠着沙发背,接着旁边的落地灯安静地看书。柔和的灯光将她的半边脸蕴染得眉目如画,有一种这个年纪少见的沉郁气质,似乎看到她就很容易让内心感到平静。

    当然,埃瑞克不属于其中之一。

    他眯起眼打量她——凌晨2点,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沉默的时候,他就听见她的声音,波澜不惊,似乎对他也出现在这里的事实也是意料之中——

    “你也失眠了吗,马克思?”

    埃瑞克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即将冲到脸上的怒气,不断告诉自己她是查尔斯的助手是他很在意的人……几秒钟后,他重新镇定下去,一双浅蓝色过于锋锐冷酷的眼睛盯着她,低沉冰冷而泛着金属光泽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大厅里。

    “不要喊那个名字,”他说,危险在平静的语调里无声蔓延,“否则,你是在为我多增加一个除去你的正当理由。”

    塞拉似乎是笑了一下,她缓缓合上书,抬头,隔着十米远的距离望向他,微微一笑。

    “他在等着你。”她说,顿了一下,“——埃瑞克。”

    他垂下眼睛,没有问那个“他”指的是谁。事实上对此他也并没有感到很吃惊——他一向是个过于善良而且喜欢多管闲事的家伙不是吗?他没有经历过很多痛苦,因此总是会露出飞扬温暖的笑容,被赋予了生命本真的至情至性,有着最柔软的胸襟,接纳所有完美和不完美,帮助所有陷入困境的人,而且总是先别人一步多做考虑——这样的查尔斯·泽维尔,即便是他,也很难拒绝他伸过来的手,反驳他总是带着关心和暖意的词语。

    就连这个危险的女人,不是也无法抗拒那家伙吗?不是同样从他那里汲取温暖吗?

    埃瑞克沉默了许久。

    “你应该和我一起离开这里,”他说,看得出来这并非是临时起意的想法,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明明是一个十足危险的变种人,平静下来好好说话的时候却像是一瓶高纯度的威士忌,热烈又醇厚,“——你和查尔斯不是一类人,我们才是。”

    一样表面深沉,内心充满了狂躁和愤怒,拥有着最为血腥和可怕的过去,每夜都会从噩梦中嘶吼着惊醒,却在白日和人群之中强装正常与无畏,灵魂却早已破旧不堪。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们是同一种人。和查尔斯·泽维尔截然相反的一类人。

    即便她的能力很特殊,而且心思捉摸不透难以控制……但她毕竟还很年轻不是吗?年轻的姑娘们,总是充满不稳定的因素,而且很容易被一些过于虚幻和美好的东西所迷惑。他相信他能克服那些不够稳定的内在,将她拿为己用。至于她那麻烦的能力……并不是所有变种人都憎恨人类,他的敌人也包括那些始终不愿意站在维护变种人战线的那些同类。

    既然她也有着被人类欺辱,虐待的悲惨过去,那么她也应该理解他的意思,不是吗?

    对于来自埃瑞克·兰谢尔的邀请,塞拉似乎对此颇为惊异,她忍不住眨了眨眼,露出一个仿佛看到了很有趣事物的笑容来——

    “一类人?”她重复这个词,轻笑,“不,埃瑞克——我和你,从来都不是一类人。”

    “你什么意思?”他眯起了眼,声音冰冷。

    “你为身为变种人而自豪,埃瑞克。”她的声音懒洋洋的。

    “难道你不?”埃瑞克质问。

    对于这个尖锐的问题,塞拉回以平淡的微笑,“变种人恐惧我。人类想要得到我——他们都不是因为‘我’而喜爱我。甚至在某个程度上,你们本质没什么不同,都是想要彻底铲除掉那些未知的,无法控制的恐惧而已……呵,那么你认为,我又应该站在哪一边呢?”

    “——是折磨过我的人类?还是视我为怪物的变种人?”

    她轻嗤,“你想劝服我,埃瑞克?——那么你可得需要不少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了。而显然,你现在做不到这一点。”

    “我不为任何种族而战,”她说,表情平静,“——我,只为自己活着。”

    埃瑞克长久地凝视着她。许久后,他点了点头,看不出任何情绪。

    “当那些人类重新将你捉住,折磨你,恐吓你,嘲讽你的时候,”埃瑞克扬起唇角,笑容冷静又残酷,“——你会得到那些足够有说服力理由的,米尔特小姐。”

    对此,塞拉只是朝他微微一笑。

    “晚安,埃瑞克。做个好梦。”

    他顿了顿,嗤笑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

    塞拉注视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大厅尽头,她的目光移到窗外。

    那里,有另一个人在等待他出现,一个能够说服他继续留下的人。

    塞拉弯起嘴角,低下头,重新翻开了书本。

    一切再度归于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