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烦躁

蔚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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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折腾到半夜,隔日睁眼已经十一点,周煜从床上竖起,正要习惯性往下跳,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左手打着石膏,只能老老实实从梯子爬下床。

    他的骨折不算太严重,只用静养便好。

    但只剩下一只手能用,又得小心碰到伤处,他这才发觉真得是不方便。

    心中难免有点烦躁。

    而当他到厕所小便时,这种烦操到达了顶峰,明明平时用得顺用得多的都是右手,可此时少了左手,竟然连拉个裤头,都不顺畅,尿完发觉裤子边竟然被尿湿了一小处。

    “操!”他在厕所里骂了句脏话。

    裴云一早就出了门,没有课的上午,宿舍只剩下玩游戏的王瑞,听到厕所的动静,高声笑问:“怎么了?是不是不方便?要不要我进来帮你扶着!”

    周煜:“滚你大爷的!”

    王瑞哈哈大笑。

    周煜不方便地上完厕所,不方便地穿好裤子,不方便地漱洗完毕,不方便地做完这一切,竟然快半个小时过去。

    他回到屋内后,王瑞看他神色不佳,笑着安慰:“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就忍忍吧!”

    周煜在椅子上坐下,看了看挂在脖子上的手,又看了眼旁边放着的那个半人高的变形金刚模型,脑子里蓦地浮现宋南风的样子。

    她的生活一直就是自己现在这样的吧!

    王瑞又坏笑道:“好在断的是左手,要是右手就麻烦咯!长夜漫漫都不知道怎么过!”

    周煜瞪了他一眼:“行了,别扯淡了。”

    王瑞却是想到什么似的继续问:“对了,你新交的女朋友呢?也不来照顾你这个伤病患!”

    “没有。”

    “没有女朋友?”

    周煜不耐烦地嗯了一声,有点想把他嘴巴缝上。

    然而王瑞调侃惯了的,哪里在乎他的神色,继续笑嘻嘻道:“不能够啊!人文院院花不是被你上个学期就甩了?这都开学一个月了。空窗这么久,史上罕见啊!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这家伙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简直要唱起来。

    周煜被他烦死,起身就要出门,才走到门口才拉开门,正好撞见拎着两盒饭的裴云回宿舍。

    “你又干什么去?!”见他要出门的架势,裴云就一个头两个大。

    周煜本来想顶他一句,但看了看他手中的饭盒,又默默压了回去,转身回到座位。

    裴云把饭盒放在他桌上:“给你打了排骨汤。”

    王瑞笑:“吃啥补啥!看来哥们儿比女朋友管用,难怪头牌都不泡妞了,就算美若天仙也比不上咱们云哥哥啊。”

    周煜没好气道:“你能不能闭嘴啊!”

    王瑞这才发觉他是真的生气了,吐吐舌头,朝裴云眨眨眼睛,默默收了声。

    周煜看了看桌上的饭盒,淡淡道:“你要是忙,就别给我带饭了,我自己会去食堂吃。”

    裴云拉了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对着他:“周煜,你回来吧!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这样废掉。”

    他知道周煜明白“回来”两个字的意思,变回从前那个周煜,与他志趣相投的好兄弟,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好伙伴。

    周煜转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他那双温和深沉的眼睛,他忽然觉得有点的心虚,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避开了他的目光。

    至于为何心虚,他竟然不敢去深想。

    仿佛那隐秘的心思,一旦被挖出来,羞耻地连自己都无法面对。

    他心不在焉地打开饭盒,淡淡道:“我知道了。”

    裴云以为他终于听进了自己的话,拍了拍他,重重舒了口气。

    ……

    南风再看到周煜是三天后的傍晚,在东区的食堂里。

    正是饭点,她一个人来食堂吃饭,想找个没人的座位,但乌压压都是人,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她举目四望了一下,也许有人天生就不容易让人忽视,她便远远看到独自坐在一个座位上的周煜。

    他对面正好有个空位。

    南风端着打好的饭菜走过去。

    感觉到对面有人坐下,周煜下意识抬眼,看到是南风,表情微微一愣。

    南风朝他笑笑,放好餐盘:“手恢复地怎么样?还疼吗?”

    周煜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吃饭:“还行。”

    南风目光落在他吊在胸口的手:“是不是很不方便?”

    “有点。”

    他知道她只是随口一问。

    因为这样的不方便,她曾经一定比他更加感同身受。

    南风见他好像并没有与自己说话的欲望,也就没再多说,拿起筷子,开始埋头吃饭。

    当她低下头时,对面的周煜,却不动声色地抬眼,目光落在她脸上。良久之后,低声开口:“那天晚上,谢谢你!”

    南风看他:“谢我什么?”

    周煜道:“谢谢你送我去医院,因为我折腾了大半夜。”

    南风笑:“我说了,就是陪裴云。”说着朝他眨眨眼睛,有点羞涩道,“你都知道,机会难得嘛。”

    她喜欢裴云这个秘密,天知地知自己知对面的人知,所以在周煜面前,她也就没什么好隐瞒。

    尤其是现在百分之一百肯定,他不会出卖她。

    周煜默默看着她的笑靥,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想要再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只咕哝着嗯了一声,又继续埋头吃饭。

    他比南风先到,南风还才刚刚吃了一会儿,他已经吃完。

    南风见他坐在原处没动:“你不走么?”

    周煜道:“再坐一会儿。”

    南风抬头不经意地看了眼他,正好对上他那双狭长的黑眸,因为面无表情,那眼神也就辨不出情绪。

    但是那样的深沉,却让她心头莫名一怔,赶紧不动声色地避开。

    周煜就那样看着对面微微低着头的女孩。

    她头发乌黑,额头光洁,吃饭的时候,漂亮的眉毛偶尔微微跳动。

    她吃得很认真。

    她好像做什么事都很认真。

    比如喜欢一个人。

    南风终于吃完,放下筷子,满足地深呼了口气。抬头对上周煜,目光落在他左手的石膏上,笑道:“我的手快半年才完全恢复,你的虽然没那么严重,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别再瞎折腾了,免得影响康复,年纪轻轻别留下了后遗症。”

    周煜唇角勾起,嗯了一声。明知道她只是客套的关心,冰冷的心中却还是升起一丝暖意。

    南风又云淡风轻地补充了一句:“不然裴云又要跟着你受折腾。”

    周煜脸上的浅笑僵住,片刻之后,叹了口气:“是啊!我没少给他添麻烦。”话音落,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指了指左手石膏:“你给我写句祝福吧!”

    南风愣了下,反应过来,笑着从包里拿出一支铅笔,起身走到他旁边。

    周煜转过身,将打着石膏的手臂面对她。

    南风微微低下身子,笑着拿起铅笔,在石膏上小心翼翼落笔:“祝周煜早日康复!咦?煜字怎么写来着?”

    两人靠得有些近,她头发上有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随着周煜的呼吸,钻进他的鼻息中,涌入他的胸口。

    南风没听到回答,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神色似乎恍惚,也没等他回应,低头笑眯眯改写成了“祝周头牌早日康复”。

    周煜对这个戏谑的外号,说不上喜欢和厌恶。实际上在过去的几年,他对一切事情都说不上厌恶和喜欢。

    厌世的麻木感,驱使着他寻找刺激神经的事物,比如打游戏比如飙车,甚至打赌追女孩子。

    这些被人用来定义他的标签,不过是填补空虚的方式。

    然而却越来越空虚。

    明明才刚过二十岁,却已经像是没有生命的枯井。

    一开始的自暴自弃,只是为了和父亲赌气。

    但久而久之,就真得失去了方向。

    他低头看着那一排字。

    她的字很漂亮,隽秀工整,字如其人。

    南风收起笔,笑道:“不要瞎折腾,一定会早日康复。”

    “承你吉言。”

    南风被他这文绉绉的语气逗乐:“我以为你都不在意呢。”

    在她看来,他向来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连那天摔伤了手,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好像对痛感都是麻木的。

    她甚至以为他不会疼。

    周煜看着她,轻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南风拿起餐盘:“我走了!”

    周煜点头,目送他消失在食堂熙攘的人群中。

    他看了眼食堂墙上的时间,才发觉,这顿饭他似乎吃了半个多小时,其中一半是和她在一起。

    周煜确实是不怎么在意手上的伤,也确实对痛感麻木。

    长久的颓废生活,让他对一切都麻木。

    但是好像有些事情,不知何时已经变得不太一样。

    这种不一样,搅动了他沉静的血液,令他蠢蠢欲动,又满心惶恐和不安。

    他知道自己无法控制,所以不敢去细想。

    恢复期,石膏下的患处开始发痒。

    周煜好像有种抓心挠肺的烦躁,不知是因为伤处,还是心里头那越来越蠢蠢欲动的心思。

    他试图却压制,但却越来越清晰。

    每天都折磨着他。

    周末的晚上,裴云回了家,宿舍里只有他和王瑞两人。

    王瑞洗漱完毕,回到屋内,见他坐立难安,满脸焦躁,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关心问:“手不舒服?”

    他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得站起来,吊在胸前的伤手,不小心蹭了下旁边的梯子。他立刻小心翼翼查看,看到上面的字没有被蹭掉,才略微松了口气,又转头恼火地朝王瑞吼道:“你别瞎几把碰我!”

    王瑞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碰疼了伤处,有些愧疚道:“没事吧?”

    周煜也意识到自己这火气来得莫名其妙,歉意道:“没事,是我刚刚有点出神。”

    王瑞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周煜,我觉得你最近不大对劲呢!”

    周煜下意识否认:“我没事。”

    “真没事?我刚刚进去洗漱你就盯着石膏,出来你还盯着。石膏有那么好看?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咱们都是好兄弟,能帮的一定帮。”

    周煜道:“我能有什么事!”

    说完就爬上了床。

    经过几天的锻炼,他已经适应这种单手生活。

    上了床,将帘子拉上,顷刻间,陷入了沉沉的暗影中。

    时间还早,他没有半点睡意,直矗矗躺在床上,睁眼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王瑞发出沉沉的呼吸,他还是清醒着。

    虽然清醒着,但脑子里却空空荡荡,只有莫名的烦躁,像是洪水猛兽一样拍打着他,侵袭着他。

    他干脆一骨碌坐起来。

    窗外隐隐约约透着点城市的夜光。

    手上的石膏只看得到不甚清楚的轮廓,更无须提上面用铅笔写下来的字。

    周煜本来空白的脑子里,忽然浮现那日在西南小城的场景。

    她被他罩在自己的外套中,微微发凉的脸就贴在自己胸口。

    她的身体对他来说,娇小又柔软。

    他甚至还记得那萦绕在自己鼻息间,带着点淡香的气息。

    他觉得燥得更厉害,明明是三月微凉的夜晚,额头已经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他想甩开脑子里那些不请自来的画面,但越甩越黏缠。所有的热度开始朝下腹涌去,身体又热又硬,感觉好像要爆炸。

    他闭上眼睛,将右手伸进裤子里。

    他虽然年轻,但颓废的生活方式,不只是心如死水,同样麻木的还有身体。

    但此刻,隐秘的兴奋和羞耻,刺激了身体的反应,感觉铺天盖地而来。

    他很快就喷薄而出。

    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爽快得令人害怕。

    他重重靠在床头,大口大口喘着气,浑身像是被人抽去了力气一般,手上濡湿一片,心里头却因这短暂的虚幻快活后,满满的都是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