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疑凶

静寂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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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排昏灯照廊,林昱与赵廷泽走在京兆府大牢的走道上, 陆亦谦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狱卒将二人带到一间牢房门口,打开牢门后就和陆府尹一道退了下去。

    小宁正双手抱膝倚靠在角落的墙上, 头发散乱, 脸蛋乌黑,一身脏兮兮的囚服垮垮地套在身上。听见落锁的声音,她抬头看向进来的两人,脸上有一瞬间的惊讶。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只有一句话,庄辞不是我杀的。”虽然语气带着愤意, 但声音犹如山涧清泉,泠泠动听。她说完这句,就将头偏在一侧, 不想再搭理他们。

    林昱向她躬身施了一礼:“在下此次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前来,在下心中疑云重重, 还请姑娘为在下解惑。”

    “哼!”小宁不高兴地撅着嘴,身子向里面挪了挪。

    “ 一大早被绑来京兆府衙,还差点被当做杀人案犯打入死牢, 本姑娘正郁郁不乐呢, 哪来的心情同你讲话。”

    廷泽拧眉不悦道:“这小女子好大的胆,我与林兄亲自来大牢审你,竟还摆上脸子了!信不信我让陆府尹把你拖出去,七十二道刑具给你伺候一遍,看你说是不说。”

    小宁一听这盛气凌人的恐吓,心中的委屈蓦然被放大,鼻头一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林昱伸出手臂拦在廷泽身前,又向小宁揖了一礼,“我身旁的这位兄台是随口说说,吓唬你的,切莫当真。”

    小宁哭声不减,林昱无奈,只得道:“昱来此是想问姑娘,你与牡丹坊的红廖姑娘是什么关系?”

    小宁一听红廖二字,心上猛地一惊,止住了哭声,抽噎道:“你怎么知道红廖的?”

    林昱回答:“我在庄辞被杀的那个庭院看到了水池里种着的廖花,可在我与庄兄互换房间之前,那水池只有几只锦鲤,并没有廖花。我看那廖花根部松软,应是栽种不久。庄兄被害之前,掌柜的曾让你去那座庭院收拾打扫,能做这件事的,姑娘的嫌疑最大。”

    小宁看向他,目光一聚,“所以你就怀疑到了我的头上,对吗?”

    “我听苏闻说,庄兄三年前在牡丹坊得到了红廖姑娘的青睐,后来红廖却失踪了。姑娘如此煞费心机让庄兄看到廖花,想必是其中有什么深意。”

    “姑娘死了,她是被庄辞害死的!”小宁打断了他的话,晶亮的双眸中浸着怒意。 “公子既然查到这里,小宁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了。实话告诉公子,我是红廖姑娘的近身侍婢。三年前,庄辞来牡丹坊与众人赛诗,经过层层选拔,他以诗文绝句胜出,得到姑娘的接见。后来二人生了感情,庄辞却狠心将姑娘抛弃,不愿再见姑娘,后来姑娘便含恨服毒自尽而死。牡丹坊为了自身名声,对外谎称姑娘是无故失踪,将事情遮掩了下去。”

    林昱道:“姑娘扮作哑女,可是因为姑娘的声音出众,怕被别人识出,并且可以为装神弄鬼滋扰庄兄而掩人耳目。”

    小宁点了点头:“正是,红廖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偏偏唱歌不好听,妈妈就从教坊买了我过来为姑娘配声。事实上,我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过面,那庄辞也从未见过我。姑娘死前留给我一大笔银子,我离开了牡丹坊后,一直留居京城。今年我得知庄辞又来参加考试,就买通了状元客栈柴房的管事,把我安排在后堂管理热水和茶叶。科考前,我找人给庄辞写了一封信,将姑娘为他自尽的消息告诉了他,晚上在他的茶水里下了忘忧散,又在他窗边叫他的名字,他果然以为被鬼怪缠身,无法安眠。后来他被人杀死,我也觉得奇怪,但我真的只是想让庄辞那个负心汉落榜而已,从未想过要杀他。”

    “其实,省试前一天的晚上,庄兄就给我和苏闻留下一封信,说他已无心科考,第二日就启程回乡,谁料想当天夜里他就遭遇了不测。”林昱面容平静,语气中却难掩哀痛之情。

    “我想庄兄他放弃考试,也许是心有愧疚。他对红渠姑娘,也不是薄情的。”

    小宁愣愣地看向他,眼底有微光闪烁。过了会,她垂下眼睛,声音安静如水,“希望他在九泉之下,能与姑娘团聚。”

    二人出了京兆府衙,并肩走在深夜的长街上。

    “这个小宁说的话,你信多少?”

    林昱侧首看了看他,回道:“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全为虚。但我觉得,她不是凶手。”

    “哈哈哈……”廷泽仰头大笑了起来,呼出的热气在身前缭绕。“莫不是林兄你,喜欢上她了吧?怪不得那日紧盯着她一直看呢!这小女子虽长相平平,却有一副好嗓子,待案子结束,你把他收在身边,烦闷时唤她哼些小曲也是乐事一件呐。”

    “慕容兄别开我玩笑了,我那日看她只是好奇她为何扮作哑巴,别无他意。”

    廷泽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笑得肆意疏狂,“也是因为她的名字叫做小宁。”

    林昱不言,廷泽一拍他的肩膀,得意道:“我猜对了。”

    翌日早晨,林昱正在客栈大堂吃早饭,突然一个小二连跑带爬地从门后蹿了出来,一面叫着:“掌柜的不好啦!”

    李掌柜正在低头算账,听见声音不耐烦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老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有啥事,慢慢说。”

    小二来到掌柜跟前,指着后院,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掌柜的,出事啦,周公子死了。”

    “啥?”掌柜听言脑子嗡地一声响,手上的账册一不留神掉在了桌上,“又死了一个!”

    自那日晚上周成跃归还令牌来过他房间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林昱放下粥碗和筷子,与李掌柜一道去周成跃的住所。

    周成跃住的也是带有独立庭院的天字一号房,林昱一行人赶到那里,只见大门虚掩着,门锁有动过的痕迹,里面的周成跃仰面躺在地上,双目圆瞪。

    林昱对掌柜道:“速去京兆府报案,所有人都出去,我要勘察现场。”

    李掌柜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心中正没了主心骨,听他这么一说,就赶紧吩咐道:“快,听林公子的,我们出去报案。”

    众人走后,林昱将房间仔细搜查了一遍,房中值钱的财物都在,凶手不是为了谋财。

    周成跃会些拳脚,所以房中有打斗的痕迹。他身上没有流血,也没有明显的伤口,难道又是?

    他用手拨开周成跃头顶的头发,指腹在卤门附近揉按,有凹痕。果然,又是铁针杀人,凶手或许跟杀死庄辞的是同一个人。

    用此法杀人,凶手身上不会溅到血迹,行凶之后便于逃离现场。

    咦,这是什么?

    他伸开周成跃的拳头,拿出他握着的一撮黑色丝线,放在亮处看了看,那上面十分老旧粗糙,似在哪里见过。

    他在房中踱步沉思,眉头轻锁,努力思考着这两起杀人案件,一帧一幕在他脑中回想,仿佛有什么跃跃欲出。

    若是凶手的目标是自己,他不知道他与庄辞换了居所,从而找错了房间误杀了庄辞,那他杀周成跃又是为了什么?

    撇开这两者的关联不论,若小宁说的是真的,她装神弄鬼只是为了让庄辞落榜,她在省试的前三天的晚上都去窗户外面喊庄辞的名字。

    若是凶手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庄辞,而那天晚上他与庄辞换了房间,凶手理应去杀他才对。

    是了,林昱一拍脑门,心里懊恼道,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如果凶手想杀庄辞,一定是早早知晓他住在状元客栈的哪个房间,庄辞被杀的那天晚上他们互换了房间,凶手肯定会来他原先住的房间行凶,可是凶手却没有出现,而是去了那座庭院准确无误地杀掉了庄辞。

    这么说,凶手就很有可能原本就藏在这家客栈里。他与庄辞换房间的事,只有李掌柜和一两个收拾行李的伙计知道。

    小宁也知道。

    也就是说,凶手跟着小宁就能找到庄辞住的地方。又或许,小宁在客栈有帮凶。

    他急匆匆地赶到大堂,李掌柜正老泪纵横地呜咽哭泣,旁边站着的几个伙计也都耷拉着脑袋。

    李掌柜边哭边拍着桌子,痛心疾首。“现在又出了一条人命,让我这状元客栈怎么经营得下去啊。”

    林昱拿着那一撮丝线放到掌柜眼前,“掌柜的,快别哭了,赶紧帮在下看看这丝线是不是店里的伙计的。”

    李掌柜拿起丝线瞪眼瞧了瞧,又指着旁边一个小二道:“我这后堂的伙计穿的衣裳都是用这丝线纺的粗布做的。”

    “劳烦掌柜把店里的伙计都叫出来,我有事情要询问他们。”

    李掌柜点头应下,招呼了一个伙计去后堂叫人。

    林昱走到一个小二旁边,拿着丝线对比着看了一下,放下心道:“请问掌柜,那个小宁的远房亲戚是谁,他现在何处?”

    “他?”李掌柜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提起他我就来气,那人叫陈老三,来我这里做活也不久。他把那个叫小宁的介绍进店里做工,给我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我昨天把他痛骂了一顿。若不是外面被官差把守,老朽肯定二话不说把他赶出客栈。”

    先前那个小二回来,禀报道:“掌柜的,店里的伙计都在,唯独不见柴房的管事陈老三,我去他房里找过,也没见人。”

    林昱面色徒然一肃,他快步走到客栈外面,从腰间解下京兆尹的令牌,扬在手中大声道:“尔等听我命令,速去搜捕一个名叫陈老三的人。”

    “是。”众衙役向他拱了拱手,四散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