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提克的梦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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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提克淡淡道:“这是完成焦明大人的任务而造成的。”

    提克母亲嘴角抽了抽,将剩下的话咽回去,指着提克房间对面的厕所:“自己弄干净。”

    已经开始习惯于此的提克并不废话,进入厕所,用木盆从水龙头内接水,哗啦啦的水声中,注意到房屋结构的相似性,显然昨晚漂亮同桌也是在厕所内洗澡沐浴。扭过头,顺着窄窄的气窗,因为楼层位置的原因,看到的却是后楼的檐角与半黑半红的天空。

    满满一盆水端回兼任储物间的小卧室,将衣服脱下浸湿再当成毛巾擦一遍身子,这时提克听到敲门声以及母亲急促的脚步声。接下来就是母女二人的对话,开头与刚刚诡异的相似,似乎妹妹提里斯也是一身脏污,不过接下里的事情便不同了,母亲先是温言呵护中给妹妹换过新衣,接着搓洗衣服的声音从厕所小间传来,从频率与力道判断当然是母亲在洗。

    隔着两道薄墙一个窄过道的母子二人几乎同时完成洗涤工作,提克本想赌气将拧得半干的单衣穿上,但想想还是没胆找死,低头出门向母亲索要衣服,而得到的回答是仍在脸上的一套又旧又小的衣服,正是两年前穿过的。这件衣服原本的计划是给妹妹对付两年,不过显然妹妹用不到了。

    晚饭的餐桌上,妹妹讲起学校的见闻,而提克这才知道提里斯就在自己今天上午所在处旁边那栋教学楼中,也就是所谓的小学部。而之所以搞得与自己一样脏,却是因为下午的劳动课上,整个班级一起修建牛棚。作为水系魔法战士,妹妹提里斯多劳多得,不仅为自己赢得荣誉,也为所在的小组争得头名,而且由此机会,在进入班级的第二天便获得了同学们的认可交到许多新朋友。

    提克一言不发,闷头吃饭,没有丝毫兴趣像父母一样夸奖提里斯,让整个餐桌分成了温度对比鲜明的两个区域。

    吃过饭,看了眼天色,提克返回小房间一边抖动衣服加速干燥一边看向前楼某扇小气窗。第一个洗澡的是个中年汉子,花白的头发看不出本色,接着是一连三个兄弟,年纪从十三四至十七八。与昨夜所见女孩同样是棕色头发,且面容也有几分相似。

    为了不错过美景,提克几分钟便瞄一眼,终于将这四个男人忍受过去,不过当主菜上来的时候,又产生一种罪恶感,心情无比矛盾。若是不认识的陌生人,看也就看了,问题不大,但对方是熟人,是同学,甚至是同桌,虽然还不知道名字,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不论提克心中想法如何,眼珠子还是很诚实地瞪得溜圆,脑子更诚实,将接收到的画面刻在最深处。而当对方离开厕所间的时候,提克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明天见面时提醒对方挡住小气窗,而说服自己的理由是:不能便宜了别人。

    是的,下意识里,提克对这位还不知道名字的同桌有了一丝懵懂的好感。

    次日校园,大半个早自习时间,提克一直没能鼓起勇气开口,不过其欲言又止左顾右盼憋shi一样的神态已经引起同桌的注意。对方大方地做自我介绍,并询问提克是否身体不舒服。

    “我……我没事。”

    “那是我身上哪里很奇怪?”自称叫做勒克菲,来自德泽尔王国的小姑娘开始低头查看自身衣着。

    “不是的。”提克慌忙摆手。若是换成人生经验丰富者,可以想出许多婉转的办法提醒对方,看到关于偷窥的新闻也好,听说这方面的笑话也好,甚至假做出乖露丑,言说自己洗澡时发现贼子也好,都可以达成目标且不闹尴尬。而提克小朋友憋了半天,在勒克菲水晶般明亮的双眼注视下,情商清零,选择直球突进:“你昨晚洗澡的时候没遮窗帘,我……我看……”

    啪的一声脆响,整个教室都回头看向倒数第二排的这一对男孩女孩。

    面对整个班级的注视,提克捂着左边脸颊,自觉有错却不知错在何处,勒克菲则是羞愤地流下眼泪,捂脸从后门跑出教室。提克咬咬牙,不顾近处几人的询问和炸锅一般喧闹的教室,起身追出。

    提克刚出门,便在走廊拐角看到勒克菲被一个助教打扮的年轻女人拦下,似在斥责。想及一切皆因自己而起,勒克菲被训太过冤枉,便紧跑几步,在助教惊讶的目光中站到勒克菲身前。

    “是我惹哭她的,都是我的错。”

    年轻女助教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两圈,扑哧一笑,也没问具体因由,只是将二人罚站走廊,直到上课铃响才可以返回教室。待助教离开,提克轻声对站在身边的女孩道歉,却不想女孩眼泪掉得更多了,只好无奈闭嘴。

    时间就这样渐渐流逝,直到希尔拉曼助教从楼梯上来,见到二人之后略一回想,似乎有些印象,这才上前询问情况。勒克菲抽噎着不说话,负责解释的提克情商稍稍上线,只是说自己惹哭了勒克菲,以及罚站种种。

    希尔拉曼皱眉片刻,摇摇头,并非专业出身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妥善处理这种事情,本着和稀泥少麻烦的原则,再考虑到这个年纪男孩人嫌狗不待见的属性,更是懒得多问细节,先是逼着提克道歉,又逼着勒克菲原谅,算是揭过此事。见勒克菲仍旧泪眼汪汪,又胡乱安慰几句,这才招手示意二人跟自己一起回教室。

    提克自然迈步跟上,却发觉勒克菲没动,略一迟疑,也不知从何处涌来的勇气,竟是直接拉住勒克菲的小手,将其牵进教室,又在全班目瞪狗呆中牵回坐位。而两只小手就这样紧握,直到上课铃声想起,脑中空白的提克才想起此事,正不知该不该放手,却觉手心一空,转头看去,只见勒克菲早已不再抽噎,脸红得仿佛熟透的苹果,一动不动盯着教室前方。

    第一节数学课下课后,一位助教打扮的大妈进门,通知所有没有校服的孩子出来领校服。提克昨天就注意到前几排同学的衣服是统一制式,不过没敢多问,此时听说白送,当然高兴。包括提克与勒克菲在内,六七个同学起身跟出教室,与从其他班级走出来的孩子们一起,来到仓库,依指令按大小个排队。

    一套套浅蓝色宽大如面袋子的校服被发下,提克指尖碰,感受到这光滑的触感,就认出这是城主家的少爷小姐才能穿的布料,价值相当不菲。但当习惯性的将目光落在裁剪缝纫与针脚细节之处,却又大皱眉头,这简直是糟蹋布料。

    正想着要不要拆开自己缝一遍,却看到远处另一队更小的孩子走了过来,而其中亮灰色头发一蹦一跳的自家妹妹相当显眼。心情顿时变得无比糟糕。不过更让提克纠结的一幕出现了,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居然手欠无比的去拉拽妹妹的头发。

    提克迈出半步,犹豫片刻,却又收回,而那边的提里斯回头与撩闲的男孩理论,却惹得一众男孩哄笑起来。这样敌众我寡的局面显然出乎提里斯的预料,无措之下,眼圈泛红噘嘴欲哭。

    提克看在眼里,心中愈发纠结。几幕模糊的场景于脑海中浮现,都是‘普通人’的时候,也曾经兄妹相亲,共同面对不善养育的父母。但一切又被这个夏天的悲惨记忆覆盖,让提克对妹妹提里斯只有恼恨妒忌。

    就在提克打定主意视而不见,并准备随队伍离开的瞬间,脑海中顿时抽痛起来,焦明大人前天晚上告知戒律的一幕记忆无比清晰的浮现。

    我不要这样,提克想着,迈出一步,抽痛立刻加剧。而当提克迈出第二步的时候,已经一个趔趄,差点坐倒在地。

    “你没事吧?”

    耳边响起勒克菲关切的声音,手臂上也感到一双灼热的小手在拉扯,提克咬牙稳住身形,却没用勇气迈出第三步。对勒克菲敷衍一声“没事”,转头望向妹妹的方向,只见提里斯已经哭了出来,泪珠滚落脸颊,划出两道湿痕。

    这一瞬间,妹妹哭泣的形象与早晨勒克菲流泪的样子与提克眼中重叠,而提克只是自问一句:若是有旁人弄哭勒克菲自己会怎么做?几乎没有思考过程,便得到‘上去干’这个答案。而提克的身体也已经冲到妹妹身边,一手将提里斯揽到身后,另一手先将跳得最欢的一个男孩推了个屁蹲,又把最初扯头发的男孩揪出,挥拳便要打。但小拳头却被一直大手握住,管事的助教已经赶到现场。

    其实这并不能责怪助教失职或拉偏架,有过带孩子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是多么闹腾,三五个就足够棘手,几十个凑在一起,完全可以把人逼疯,稍有疏漏实在难免。

    事情的因果显而易见,成年人的智商一看便知,一群低眉顺眼自知闯祸装可怜状态的小男孩,一个哭泣的小女孩以及与小女孩同发色面容酷似的大男孩。待稍作询问确定之后,助教也不多做废话,拿出戒尺开始打手心,一群小男孩每人五个,一个大男孩因为率先动手也是五个,挑事的小男孩加倍十个,而小女孩免于责罚。

    “那是你妹妹?”待提克返回队伍,勒克菲问道。

    提克却是既没听到这句问话,也没注意到妹妹奇怪的眼神,只因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感受中,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在微微扭曲着,摇摇晃晃仿佛隔着一层微波荡漾的水面。不过新奇感很快过去,接下来便是眩晕与恶心,直到被勒克菲的摇晃打扰,才退出这种状态。

    “问你话呢?你怎么不理我?”

    “嗯?你说什么?”

    “哼,不说了。”勒克菲一扭头,就此进入不理人的状态,让提克莫名其妙。

    回教室的路上,提克便迫不及待的换上新校服,当然旧衣服也舍不得扔,准备下午搬石头的时候穿。第二节上,提克根本无心听讲,仔细回想刚刚那种状态与焦明大人给自己的‘引子’,隐约明白那大概就是与气系魔法媒介沟通的状态。而课程讲授到一半的时候,勒克菲终究忍不住,用纤细的手指捅了捅提克,轻声问道:“刚刚那个灰色头发的小姑娘是你妹妹?”

    “是的。”

    “她叫什么名字。”

    提克有些不明白勒克菲为何这么问,却还是答道:“提里斯。”

    “她好可爱,发色也比你的更鲜亮一些。”

    提克不想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且还想抓住刚刚的感觉,便指了指教室前方滔滔不绝的老助教,不再言语。

    午餐时提克吃了一份仍觉肚饿,又要了一份才满足,然后与昨天一样,换上旧衣与面具,赶到工地搬石头。碎石刚入手,便觉得轻了,提克先疑后喜,难道不止气系魔法,水系魔法战士的力气也有提升?而证实的办法也很简单,搬更大的石头。

    半个下午的时间,提克与众多魔法战士一起,将山脚的碎石搬空。就在提克好奇接下来干什么的时候,一个中年汉子在小头目点头哈腰的引领之下来到这边,也不废话,对着光滑的山壁抬起双臂,手指一阵颤动。

    提克先是觉得此人眼熟,接着便感到山壁内不断闪动的空间波动,最后看到山壁岩石顺着斜向上的完美坡面一层一层滚滚而落,巨响声中腾起阵阵烟雾。如此奇景当然让提克大感新鲜,思索这是什么气系魔法,待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不知多少环的中年气系魔法已经施施然离开,只剩下一众魔法战士继续搬石头。

    晚上回家,洗衣顺便冲凉,待妹妹与父亲到家后一起坐在餐桌旁,不过今天晚餐气氛有些沉寂,只因作为家中核心的提里斯似乎不想说话,父母逗弄几句无果,便只好安静吃饭。提克却是懒得多想,快速吃完回房间,看向那扇小气窗,不久之后惊讶的张大嘴,认出下午施展气系魔法的大师居然是勒克菲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