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2017

长安夜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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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盗章  她脸上的小心翼翼和担忧令路时洲忍不住想笑, 他弯了弯嘴角,开玩笑道:“喝酒吃饭, 你想一起?”

    简年摇了摇头, 看向江东,江东笑笑:“没事的, 我跟路时洲说几句话, 你快回去复习吧。”

    听到这句,简年才放下心来离开,江东的目光很平静,并没像她想象中那样埋怨路时洲。

    将两人的交流尽收眼底的路时洲瞬间敛去了笑意, 原来简年的担忧和小心翼翼都是为了江东,那么她突然冷脸对自己应该也是因为江东被开除与自己有关。

    人都走远了,路时洲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背影不放的举动同样让江东不舒服, 他和路时洲虽不是一路人, 可对彼此都没恶感。换作季泊川或是别的什么人纠缠简年,江东早不客气了, 但对方是路时洲, 他倒愿意耐着性子好好说话。

    “都快考试了,你这唱得是哪出?”

    路时洲收回目光看向江东:“巧了,这话我也正想问你呢。”

    ……

    都说高三苦, 但复制黏贴一样的日子过起来飞快。四月转眼就耗尽了,五一放假前, 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成绩下来了, 简年101名, 高三以来头一次跌出前一百。

    三模最让人大跌眼镜的就是路时洲,居然飞跃至年级第二,只比考第一名的班长低五分。

    老师同学惊掉了下巴之余纷纷感叹基因的强悍——真不愧是院士的孙子,睡了三年觉,仅用了一个月功就搭火箭一般地前进了一千名。这事儿传开后,高一高二的老师训学生的开场白就变成了“你不是路时洲,现在不抓紧时间,以后哭都没地儿哭”。

    班里只有简年和李冰茹知道这并不是奇迹,她们猜测路时洲换到白天学习是为了在考前把颠倒的作息调整过来。可是他的动机她们却怎么都猜不出来,不过这并不重要,成绩一出来,有了新的烦恼,路时洲便不再是简年最大的困扰。

    简年对成绩下降早有预料,人人都在努力的时候她心猿意马,若不是基础扎实,恍惚一个月,何止倒退二十几名。幸而她心态好,完全没慌乱,定下心后仍是按照原本的节奏来。

    五一假后的第一节课是语文,讲三模卷子。教室里的同学乍看上去个个都一脸认真,其实没几个真在听讲。

    倒不是不重视语文,而是这一门考的是积累,复习得再认真也高不出五分十分,不如把宝贵的时间花在别的上面。

    语文老师因为腰椎间盘突出,平时习惯坐着上课,很少四处走动。因为安全系数高,习惯早晨做英语卷子的简年便放心地戴上了耳机做听力。

    窗外忽然变天了,风把树叶刮得沙沙直响,语文老师正值更年期,听到噪音就烦躁冒汗,便让坐在窗边的简年关窗户。

    简年专注起来本就留意不到周围的动静,更何况还戴着耳机。懒散的李冰茹因为父母的逼迫,哪怕一早就完成了计划也要装样子拖到十二点再睡,这会儿正用胳膊撑着头补觉,直到语文老师走到两人的书桌前,她才清醒过来,暗暗推了推简年。

    瞥见语文老师,简年吓了一跳,赶紧摘下耳机,下意识想藏起英语卷子,又觉得于事无补,只得硬着头皮顶着语文老师凌厉的目光站了起来。

    “你这次语文考多少?”

    “122。”

    “嗬,刚过一班二班平均分,我还以为你考150呢。”

    语文老师带一班二班,这两个班的学生重理轻文,语文和英语两科相比又更愿意在英语上多下工夫,语文老师为此生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眼下简年被抓了个正着,她自然要借题发挥。

    借着简年的错误把全班训了一遍后,语文老师又看向还站着的她:“不好意思,说这么多耽误你写英语卷子了,你现在就带着卷子和耳机出去写,省得我讲课声音太大影响到你。”

    高中和初中不同,学生年纪大了有自尊心,一般说来罚站都很少,更别说被罚站到外面去。

    当了十几年好学生的简年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就愣着没动,待语文老师又重复了一遍,才红着脸走了出去。

    她刚从后门出去,语文老师就坐回了讲台前,扫视了一圈后,她说:“语文课还剩两周,我给你们可以不上课的特权,想做别科作业的统统出去做,但只要留在教室里,就不准……”

    语文老师的话还没说完,原本正在最后一排做物理题的路时洲就站起来往外走。

    “路时洲你干什么?”

    “您说的啊,给我们不上课的特权。”

    语文老师带了二十年重点班,好学生都尊师重道,何曾见过这样当众和自己抬杠的,气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简年哪敢真带卷子出去写,自觉丢了脸,这会儿正站在从教室的窗户望不到的角落里垂着头懊悔,听到后门的响动也没抬头。

    路时洲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住脚,把耳机塞进耳朵后,两手插在裤袋里,懒洋洋地斜倚到了墙上。等了片刻不见简年抬眼,他便侧头看向了她。

    简年正不自觉地噘着嘴,一脸委屈相,看得路时洲不由地笑出了声——语文老师本就爱计较,在她的课上做别的卷子就算了,还敢戴耳机,人已经走到跟前了都没发现,笨成这样,有这个结局哪里冤枉了?

    简年听到这声笑,诧异地抬起了头,发现路时洲居然立在几步之外,自然感到意外。赶在她看过来前,路时洲就移开了眼睛,这会儿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黑压压的天空。

    过去的一个月,他们连话都没说过,不经意遇见的那几次,路时洲皆是看也不看她。简年觉得他一定是烦透了自己,想问他怎么也出来了,又别扭着不愿意先开口。

    几阵狂风过后,闪电接踵而至,简年正发着愣,措不及防间,被突然砸落的响雷惊到了,应声抖了一下。路时洲根本没在看她,却忽而哈哈一笑。

    简年莫名其妙地望向他,他的眼睛明明还盯着窗外枝桠摇曳的梧桐树,嘴上却问:“你总看我干什么,我就那么好看吗?”

    可碍着心中有愧,即便两手没地方放、不好意思靠江东太近、每到转弯处都担心自己会被甩出去,简年也忍着一声没吭。

    等红灯时,从后视镜中看到简年脸上惊魂未定的神情,江东回头问:“害怕吗?”

    简年摇了摇头,声音却发颤:“还好。”

    江东笑了笑,没说话,待绿灯一闪,却骑得比自行车道里的电动车还慢。

    他一口气骑到了海边,在繁华的商业街绕了一圈,把两边的餐厅挨个儿筛选了一遍。上两次都被赵二灯搅了,认识那么久,他和简年还没单独吃过饭。

    终于选定了一间铁板烧自助,刚想停下,江东又记起这顿是简年请,怕两人五百会让她有负担,就重新骑了出去。

    天色将晚,两人已经在街上绕了一个钟头,简年再有耐性,也忍不住要问:“咱们到底去哪儿?”

    其实江东也不知道,嘴上却说:“快到了。”

    最后他把车子停在了海边的一间小店前,店不大,却很干净,卖烤饭团和串串香。一停住车,怕妈妈担心,江东立刻给她回了通电话,挂断电话,他把手机递给简年:“你要不要打?”

    简年想打,当着江东的面又有些为难,毕竟他被开除很可能与爸爸有关。幸好江东把电话递给她后就直接进了小店。

    简年松了口气,立在门外给妈妈打电话,和她说明天放清明假,今晚想放松一下,跟李冰茹逛书店,九点前回家。简妈妈向来鼓励她劳逸结合、多出去转转,只嘱咐她注意安全。

    简年进店的时候,江东已经在看菜单了,他倒是没客气,自顾自地圈出几样后问简年要不要再加,简年其实没胃口,但因为请客的是她,见江东点的不多,就又添了点。

    饭团是现烤的,于是串串香先端了上来,简年吃不了辣,江东就选了微微辣的汤底,可看着仍是红彤彤的一片。

    两人都不会找话题,远不如上次有赵二灯在时自在,见简年坐着不动,江东递了串甜的芝士丸子给她,她不好拒绝,哪知才吃了一颗,就被辣味呛得直咳嗽。

    见她拿手扇嘴巴,江东忍不住笑出了声,回头催老板快点上饭团。他点了四只不同口味的烤饭团,简年选了海苔咸火腿的,和他猜的一样。

    饭团很大,简年两手捧着边吹边小口小口地咬,一抬头发现江东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

    江东摇了下头,赶紧移开眼睛。能怎么了,无非是他从没见过谁吃东西都吃得这么好看。怕简年看出来,江东只好低下头猛吃饭,他两顿饭没吃,忽然吞掉一堆辣的,自然会刺激到胃,想压下去不适,就灌了半瓶冰七喜,刚喝完胃就真的疼起来了。

    见他左手按着胃,简年问:“你不舒服?那咱们走吧。”

    江东顿了顿才说:“不想回家。”

    简年想起凶悍的江东妈妈,理解的同时又觉得愧疚。两人离开了小店,去栈桥上散步消食,江东知道简年不喜欢运动,就找了个石阶坐下。

    简年坐到他的旁边后,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江东捡起手边的石子往海里一扔,回过头冲她笑了笑,说:“下个月转到29中,反正马上就毕业了,在哪儿都一样。”

    “29中啊……好像那个学校不怎么好。会不会影响高考成绩?”

    江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简年是真的不清楚,在19班和去29中其实差别不大,他们班的学生天生不是学习的料,家长交了大笔赞助费送他们进附中,是为了面子和不可能实现的期待。

    江东不说话,简年便以为他默认了,沉默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我爸爸他是不是真的去学校说了对你不利的话?”

    “简叔叔说不说结果都不会变。”

    简年心中一沉。

    瞥见她脸上的尴尬,江东宽慰道:“路时洲妈妈不是一般人,不止你爸爸,我也被她逼的没说实话。”

    听到这句,简年更觉难过,她回忆起了那天傍晚路时洲和他妈妈先后找到她家的事。如今再想,路时洲的妈妈央她去送路时洲,根本是为了支开她、逼迫爸爸吧?

    事关路时洲,连老工程厂人人都羡慕的江家也要受委屈,更别说她的爸爸。长到这么大,简年头一次发觉人和人并不是平等的,而这世上的是非曲直,也不是论谁更有道理。她和路时洲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人家妈妈轻轻松松几句话,就能逼得她父母在老朋友老邻居面前抬不起头来。

    简年垂着眼睛久不开口,江东忍不住问:“你发什么呆呢?”

    简年莞尔一笑,用手指了指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小时候这一带没开发,还是荒岛,夏天的夜里我爷爷常带我过来捉蛐蛐,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银河。我那时以为星星们都是好朋友,后来看到一本天文书,才知道银河系的直径大约十万光年,所以看上去挨得很近很近的两颗星星,哪怕穷极一生,也转不到彼此身边。”

    就像她和路时洲,她努力了那么多年才能和他坐到同一间教室里,而他无论是年级前十还是交白卷,都一样可以留在一班。还有两个月高考,这场考试对她来说远比对路时洲重要的多,为了不可能的人纠结费神,她是有多蠢多傻。

    “江东,我爸爸的事情真的特别特别对不起。要不然我帮你补课吧,就当跟你道歉。”

    听到“补课”这两个字,教科书一片空白,作业几乎不写的江东有点想笑,反问道:“你要帮我干吗?”

    简年不知道江东在笑什么,很认真地重复道:“补课啊,你不是下个月才能去学校吗?”

    说完这句,她突然反应了过来,江家那么有钱,请附中的老师到家里辅导都不是问题。

    简年刚想说算了,就听到江东问:“什么时候开始?”

    ……

    隔天中午,简家正吃饭,里屋的电话突然响了,简妈妈走过去接,然后回来叫简年:“你同学的电话。”

    简年放下喝了一半的汤:“李冰茹吗?”

    “不是她,是另一个女孩。”

    简年到了里屋,拿起电话“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男声:“你是不是在吃饭?”

    等了几秒没等到简年说话,电话那头的人笑道:“没听出来吗,我是路时洲,我怕直接给你打电话你又跳脚,就找了我妹妹帮忙——叔叔家的堂妹。”

    “你下午有没有空,咱们出去吧。喂?你怎么不说话,在听吗?”

    “在,但是没空。”

    “一共放三天假,你难道都要在家用功吗?就出来半天。”

    “你有事吗?”

    路时洲以为她的声音冷淡是因为家人在,就把声音压到最低:“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你要怕耽误时间,咱们找个地方一起用功也行,我可以帮你讲题。”

    简年怕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被这个电话搅乱,不敢再和他讲下去,说了句“不用”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到电话那头的忙音,路时洲正愣着,一双细细白白的手就伸到了他脸前:“五百块。”

    路时洲打了下妹妹的手心,从口袋里翻出一张毛爷爷:“你就讲了两句话,一百都便宜你了,还敢坐地起价。”

    路檬把钱塞进口袋后,又把手伸了回来:“一百是打电话的辛苦费,四百是保密费。这个‘简年’当真是你的普通同学?普通同学为什么要强调堂妹。”

    路时洲懒得理她,收起手机去了客厅。

    路檬却不依不饶:“你给不给?不给我就去问季泊川,他一定知道‘简年’是谁。”

    路时洲无奈,只得摸出钱包又给了她一百:“多了没有。”

    “明明还有,我都看到了。人家是不是不肯和你约会?你再给我两百我就帮你把她约出来。”

    “你一个小孩子要钱干什么?”

    “你这问题问得真奇怪,钱当然是用来花的啦,裴湛的生日快到了。”

    “……”

    路时洲的父亲远在上海,清明假期短,不够时间来回跑,他便去叔叔家过,被堂妹软磨硬泡掏空了钱包后,为了躲清静,他打消了在叔叔家过夜的念头,晚饭前就回了爷爷家的别墅。

    前脚刚进门,季泊川爷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要他过去吃饭。两家只隔三栋房子,路时洲平时也爱过去蹭饭,但今天这顿是季家专门为了向他道歉准备的,毕竟事情是季泊川惹出来的。

    季家家风正,上下几代人只出了季泊川这么一个不着调的,他的父母都忙,爷爷奶奶就把他放到身边亲自管教。晚饭过后,季泊川蔫头耷脑地正要回卧室继续“坐、牢”,就听到路时洲询问爷爷能不能和他说两句话。

    这些天季泊川正关禁闭,除了吃饭其他时间都只能呆在卧室,季爷爷发了话不许任何人跟他讲话,他已然快憋疯了,宁可被狠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