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太后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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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在萧时蓦地出现在皇太后的寝殿之时,秋蝉等这些对皇太后忠心耿耿的侍婢早就要进去通禀了,可叫眼尖的萧时发现,太后不仅屏退了一干宫婢奴婢,还令她们严守宫门,可见里面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时心细如尘,无需多想就摸到了些许门道,一个眼神就令身边心腹将秋蝉等人控制起来。如今的萧时绝非数月之前毫无实权的皇帝,更何况他年纪虽轻,但却是是个远见卓识、雄才大略的帝皇,官场浸/淫些许时日,其中的成长绝非空泛之谈。所以身边无一人胆敢违背和忤逆他,就像此刻,无需他一声令下,伺候的宫人早就一举拿下皇太后寝宫服侍的一干人等。

    事发仓促,对于皇帝突如其来地跑来行宫查岗,秋蝉根本反应不及,待到她发现再阻拦已经无用,整个寝宫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心知大势已去……

    她有些担忧地偷偷打量正一脸肃然地站在寝殿某侧,光明正大地听着壁角的皇帝陛下,情知皇太后的事情绝对是瞒不住的,只期望他对另一则秘密毫不知情。

    待到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自寝殿退出,所有人也依然不敢吭声,一大群候在寝殿外,却静得落针可闻。

    而正在里面完全不知道已经暴露的唐诗仍在苦苦思索怎么瞒天过海,丝毫不知道她所谓的秘密早已经轻易地曝光在萧时的面前。

    许是老天都看不惯她自作聪敏的一副蠢样子,萧时并没有打算把自己晾在大门口等着风干,而是直接背着手,踱步走了进去。

    这么一个人高马大又气场强大的人戳在那里,从容地迈着步子,也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声,除非是瞎子才看不到。显然,唐诗并不是瞎子,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黑着脸的萧时……

    这便宜儿子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好?

    这都已经把他心心念念的权力还给他了,他还有什么好郁郁寡欢的,谁敢给他气受?

    唐诗完全没把事情往自己身上联想,虽然脑洞大开,可是多年来善于逢场作戏和伪装的本能,很快就将自己真正的想法掩饰起来,改头换面,又是整整截截,一脸端庄的皇太后。

    “皇儿来看望哀家也不早些遣人通禀,也好叫哀家设宴款待。”唐诗满脸慈爱(?)地笑道,一点儿都没有做贼心虚的模样,坦然地仿佛面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萧时险些有些没绷住……

    唐太后的顾左右而言他,段数之高脸皮之厚,实在令人佩服。即便是在朝堂,同那群冥顽不灵的老家伙虚与委蛇,他也从来没有被噎得说不上话来,可面对太后……好吧,他原本是想着,既然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明摆着知道了太后怀有孽种的事,他也没必要再掩耳盗铃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等着她自己将事情摆平了,因为明显太后已经没有一如他此前的预期那样打掉腹中胎儿,并且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如今恐怕已经来不及收场了,不然他何至于百忙之中还有特意亲自来这一趟?

    可是他还没摊牌,太后反倒先伪装掩饰起来……

    萧时在唐诗的注目下,面无表情地往那儿一坐,然后接着面无表情地看向唐诗。

    我就静静的看着你装逼——皇帝陛下的内心活动!

    这回绷不住的反倒变成了唐诗。

    看着萧时一改离开行宫之前感激涕零的模样,唐诗顶着他搜寻的目光,拢了拢身上宽大的袖袍,试图遮住已经显怀的腹部……当然是什么都遮不住的。

    唐诗有片刻的僵硬,脱口而出的话却先一步反应道:“咳,临近深秋,哀家近日有些长膘了,让皇儿见笑了。”

    萧时将粘在她腹部的视线扫向她明艳的脸庞,淡淡地道:“原来如此,难怪母后比起往日看起来更加珠圆玉润。”

    珠圆玉润个鬼啊!

    唐诗有种掀桌的冲动,好歹是忍了下来,可是一味地忍气吞声绝不是她的作风,所以再一次地清咳一声,她决定先发制人,不客气地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你既然已经亲政,应当勤政自勉,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地跑来行宫?”

    还不赶紧哪来的滚哪去!

    一身湘色宫缎将皇太后衬得极为雍容华贵,她好整以暇,一副长辈的口吻,足以令人哑口无言,可惜她这番装腔作势在萧时的眼里,反倒因为知道她的丑事而觉得她色厉内荏。所以也就根本没有被她给唬到。

    萧时恭敬地点头,状若聆训:“母后教训的是,只是朕此番前来却有要事,还请母后拿个主意。”

    “哦?说来听听。”不知道便宜儿子正在给自己挖坑,唐诗不疑有诈,做出一番洗耳恭听的模样。

    萧时沉默了一会儿,垂眸道:“朕继位已八年有余,如今也顺势亲政。”他说到这里就是一顿,唐诗也顺着他的话应道:“皇儿这是众望所归。”

    他不置可否,抬头直视唐诗,继而道:“所以朕同意摄政王的上疏,决定选秀,乘此时机,挑选德才兼备的大家闺秀入主中宫……”

    “还请母后回宫主持。”

    在他说到后来的时候,唐诗已然察觉不妙,果然最后的那句话等着她……等着她回宫自投罗网……

    唐诗按捺心底的不安,一本正经地看着萧时,企图从他神情上看出点眉目来,而萧时也是,大大方方地任由她打量。

    就像是博弈,在这一瞬间,萧时好像面对的是摄政王那只老狐狸,谁后退一步,那绝非海阔天空,而是被屠戮殆尽。政治如此,宫闱阴私也是如此。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太后生下孽种,谁知道日后有无隐患!

    唐诗是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回宫的,她又不傻,可是如果皇帝即将大婚,她身为皇太后还离家出走住在外面那也太不像话了,所以一时想不个万全之策,她反倒无计可施了。

    这虽令她愁眉不展,可萧时正两眼不措地盯着她,等她的回复,唐诗只好道:“现在天色已晚,皇儿一路风尘仆仆,不如先回寝宫稍作休息?”

    这话题转移得如此生硬,只有傻子才听不出来,但萧时却是真的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答应了,起身在一众侍卫和奴婢的簇拥下离开,并没有反驳或者多问。所以说,她的聪敏才智替自己解围了一次?

    她认为自己是个机智的宝宝,简直是棒棒哒。

    直到萧时及他的人走了个干净,早就忍气吞声多时的秋蝉连忙打起了小报告。自动忽略了他胆敢欺负她的人,本就做贼心虚的唐诗毛骨悚然地发现,她拼命掩饰的事情其实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了,而知道一切的皇帝却并没有当场拆穿……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秋蝉忧心忡忡地看着太后娘娘,欲言又止。

    如此大事,萧时竟然轻描淡写地放过了,事情显然不符合常理,既然他都亲自走了这一遭,又怎么会轻易将此事轻轻揭过?即便脑子再不灵光都知道他定然还有后招,而所谓的选秀不过只是借口。

    唐诗越想越不对,愁眉不展地苦思良久,想得一晚上都不能入眠,只好收起侥幸的心理,准备找萧时把话说开。

    没办法,本来事情就不好瞒,何况还叫他先知道了,已经失了先机。以萧时这么深沉的个性,谁知道他会出其不意地做出什么来,倒不如她自己送上门去。

    这么一想,哪里还坐得住?她迫不及待地起身,也不等人伺候她梳洗更衣,风急火燎地前往萧时的寝殿。

    反正夜探皇帝寝宫什么的,她已经不是第一回干了。一回生、二回熟嘛,搞不好这次突如其来地打他个措手不及,还能乘机捡点啥福利,也不知道她便宜儿子近日忙着朝政有没有疏于锻炼,可千万别浪费他那死鬼老爹遗传给他的好样貌……=v=

    此女脸皮之厚已经足以令晋江君叹为观止了。

    总之不管她内心如何惴惴,和那不合适的荡漾,原就毗邻的宫殿群即便再远,也不一会儿就到了。

    此时夜阑人静,万簌俱静。

    门口两个小内监殷情地为她开门,见她进去,又很贴心地为她阖上大门后,唐诗熟门熟路地一路进去,并没有被不同于上一次的糜烂,而是异常肃穆的氛围所慑到,再细细看去,发现相比之前对这里金碧辉煌奢侈豪华的印象,现在倒像是真正脱胎换骨了,在清肃了一系列奢靡之风后,倒是有些大气肃穆的氛围,唯一打眼的,还是明黄的御案,层层叠叠躲到令人侧目的奏章。

    能够令九王为之忌惮的钦明皇,当然不可能是那种好色无能之人,萧时也确实逐渐显露出他天生不凡的才干,从他用以暂住的寝宫就可窥一斑了。

    果然,人的伪装都是具有欺骗性的,只有一成不变的剧情才是真相帝……

    唐诗正沉浸在思绪之中,忽听背后的脚步声,转头就见散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身上是金丝绣的五爪龙纹的明黄色中衣的年轻帝皇。

    萧时天生就是当皇帝的材料,也自然越来越有气势,同数月之前相比,恍然仿佛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当日唐诗来时他还有几分势弱,不自觉地就受她影响,几句话的功夫就被她给牵着鼻子走了,可现在,唐诗却明显察觉到了他的不同。

    这便宜儿子成长得未免也太快了!

    其实如果心里没有一个章程,她是不会贸然前来的,可叹当时为了打亲情牌,她将亲政的机会拱手还给他,手里没了这个底牌,以至于现在受人挟制的反倒成了她,当日若拿这个来威胁,她现在也未必如此被动……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何况若非她没有私心地交付宫中大权,萧时也未必如现在这样和颜悦色了。

    萧时此刻的确称得上是和颜悦色。

    “母后能来,朕很高兴……”

    快坦白吧,能看到向来不可一世的太后被迫无奈之下向他坦白,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当然是得意的。当然了,看在她一片赤诚,又对大周忠心,也对他勉勉强强算是真心实意的份上,只要她开口,眼前对她来说或许算是困局,可到了他萧时的眼里,这都不算什么大事了,甚至将诶下来如何解决而能毫无后顾之后他都一步步地谋划好了。

    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话中深意的唐诗,微微收敛了心神,若无其事地走到他面前,抬头……

    “皇儿似乎又长高了呢……”卧槽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跟上回比起来又高了,他是吃了什么壮阳药吗?

    萧时唇边的笑意一僵,低头敛眉,看向她。

    接收到他颇为深邃的目光,唐诗马上就反应过来她来这里并非要叙什么母子情,可是……越看萧时,她越是莫名地有一种难言的熟悉感,以至于明知道他不好相与,也没表面那么简单,她也丝毫兴不起半点警惕。

    不过既然人都来了,事情总是要解决的,快刀斩乱麻,乘着他现在心情好,唐诗斟酌下,仍然开了口:“哀家此来,是有事要寻皇儿商议……”

    “前阵子,哀家做梦梦到先皇,”顶着萧时越来越诡异的眼神,唐诗假装没看见地直接忽略掉,继续道:“对于皇儿,先皇自然是无比放心的,只是如今大周内忧外患,先皇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所以托梦给哀家。”

    看你继续编……

    萧时勾了勾唇,应道:“父皇向来勤政,朕是不能比的。”

    “所以哀家决定即刻启程,去守皇陵三年,也为我大周祈福,否则真是愧对先皇了。”开玩笑,皇陵远在几千里之地,是前皇还是皇子时候的封地,作为风水极好的富庶之地,可远比呆在京城附近的行宫要安全舒服得多了!

    说是三年,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她偷偷将孩子的事情搞定,不论怎么解决,京城都不会有一点风声,届时哪怕她再回到宫中,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她的设想很好,再说以她的状况来说,这也算是皇室丑闻,便宜儿子知道内情却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她想当然耳地觉得,看在她支持他亲政的份上,礼尚往来,他也应当睁只眼闭只眼了。

    萧时已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事情的发展与他预期的实在大相径庭,这和他的打算根本就是背道而驰!

    什么愧对先皇,真是鬼话连篇,你怀着不知道谁的孽种去皇陵,确定父皇不会气活过来掐死你再被你气死一回?

    真是岂有此理!

    萧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守皇陵啊……正好,朕也对父皇甚为想念,不如由朕亲自陪同母后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