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一鸟嘤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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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韩菱纱会死?我写文后才明白,世世代代盗人坟墓啊  阿媛怔怔, 仍旧不知道开了口该如何说。

    她杀了人了, 虽然是误杀,但这事儿发生在那么难以启齿的时刻, 她要怎么说,她说了又有没有人会相信她,就算相信她,可她的名声也毁了。

    吴有德的死,如果被村里人知道, 他们会送她去官府吧。就算是误杀,她也要受牢狱之苦吧?

    一瞬间阿媛脑海中闪过无数离奇又恐怖的画面, 头痛得要炸裂, 她只好拼命用双手捂住。

    如果颜青竹这会儿没来,她平静得一会儿,终会振作起来, 想办法把吴有德的尸体处理掉。

    可若这件事被颜青竹知道了, 阿媛不确定他会如何做。虽然她确定颜青竹心里是有她的,但在死了人这种大事面前,他会不会帮自己掩饰, 阿媛并不肯定。

    “阿媛, 阿媛!”颜青竹见还是无人应答,终于揪心道:“我...我撞门了!”

    阿媛正想答一声“没事儿”, 好叫颜青竹离开, 奈何已是晚了。只听嘭的一声响, 门板应声而开,颜青竹已踏了进来。

    眼前的情景实在叫颜青竹震惊万分,屋中一片狼藉不说,屋内一个活人面色惊惧,身子抖如筛糠,另一个仿佛是死了,周身惨如厉鬼。二人均是衣衫不整。

    刚才颜青竹从后山割菜回来,正想将一大筐子收获放到阿媛家篱笆那里,就听到阿媛的惨叫。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阿媛家,丢了竹筐便冲到了门前。

    颜青竹以为阿媛或许是不小心受了伤,或是家里窜出条蛇把她吓坏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眼前的情景。但他瞬间就猜想到大致发生了什么,并且肯定他的猜想没有错。他为阿媛遭受到的伤害感到无比的愤恨和自责,心口一阵强烈瑟缩,竟如剜心之痛。吴有德素来蛮横,但对阿媛多是讨要钱财,对于他竟敢将一双淫手伸向自己的继女,颜青竹也始料不及。

    如果他今晨没有去后山割菜……颜青竹深深捏紧了一双拳头。

    阿媛直到颜青竹关好门,走到她面前,才反应过来她现在的处境,赶忙拉了被子哆嗦着将身体遮了起来。

    “阿媛,你……”颜青竹觉得这时候他说什么,阿媛听着一定都觉得刺耳。安慰的话他说不出口,若他是个女子,遭受这样的伤害,那人还是自己的继父,一定也生不如死。说报仇的话,地上那个应该被千刀万剐之人好像已经死透了。

    阿媛听着颜青竹开口,以为他问吴有德的事儿,慌忙道:“青竹哥,我没有杀人,你相信我,吴有德不是我杀的!他要压过来,我只是踢开他,是他……是他自己不小心踩到锄头摔死的!”她说得太激动,最后竟不由自主抓住颜青竹的袖子,眼神里充满恳求的意味。

    她绝不是故意杀死吴有德,吴有德死了她也害怕,但如果吴有德没有死,她此刻恐怕清白不保,甚至已被蹂|躏得半死。

    现在她和吴有德这个样子被人看到,往后再有什么清誉可言?她更不能因为吴有德一个早就该死的人,把自己一条命也赔上。

    颜青竹潭水般的眼眸中漾起层叠的波澜,他抬起胳膊,将阿媛拽在袖子上的双手聚到自己掌心,轻声慰道:“阿媛,你莫怕,有我在,不会再让你有事了!”他紧咬了牙,手也握得更紧,自是下定决心,再不让这小鹿般的女子再添伤痕。

    想起那个码头上将一包糕点弃如敝履的宋明礼,若是他知道阿媛已经清白不保,恐怕对她就如对那糕点一般。

    如今已知这书生护不了阿媛周全,自己何必还要隐匿一腔情意?

    阿媛冰凉的手上传来温度,又听得颜青竹言辞恳切,心方定下。

    颜青竹这会儿才走到吴有德旁边,弯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果然是已经死透了。

    “他这种人,死不足惜!”颜青竹的脸上首次出现了一种十分骇人的神情,好像吴有德没有死透的话,他一定要补上一刀。

    颜青竹回到阿媛旁边,拾起床上散乱的衣服递给她:“别怕,你先穿上衣服。”

    阿媛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整理着脑海中的一片混沌。

    颜青竹背对着她,观察着屋里四周的情况,又将窗帘拉开一道缝来,看了看外面,路上空无一人,这个时间午饭已过,想必大多数人在自家田地里。而自己进来时,也记得路上没有行人。

    他轻声问道:“阿媛,今日是个什么情况?你……大致讲一下吧。”虽然问这些难免牵动她的伤痛,但不问又无法帮她。

    阿媛整理好自己衣着,心中已平定了不少,便将事情避轻就重地讲来,“今日早晨去了后山,回来时便看到吴有德在我房间……”关于宋明礼的地方,阿媛不便讲出,只说地上那些白银是她娘留下给她的嫁妆,她与自己存的钱藏在一处,不想今日被吴有德挖了出来。对于差点被侵犯的细节,自然也说得粗略。

    颜青竹听完阿媛言说,也大概知道了吴有德先得钱财,又起色心,最后糊涂一死的经过。想来,其中有阿媛被污的痛楚,颜青竹对此没有细问。

    颜青竹又问:“你几时回来的?路上可有人碰到你了?”

    “有的,来回都碰到了,跟好多村民都打过招呼了。回来有两刻钟吧。”阿媛回道。

    颜青竹思忖一番,捡起吴有德脱在地上的衣服,走到吴有德身旁,背对着阿媛蹲下。

    阿媛楞了楞,好奇颜青竹要做什么。

    只见颜青竹抬起吴有德的一只手臂,将袖口套了进去。他这是在替吴有德穿衣服,动作小心翼翼,尽量不触动吴有德的头部,生怕移位。

    阿媛不敢去瞧那具令人毛骨悚然的尸体,觉得颜青竹的行为着实胆大,竟与他平日温和讷言的形象有些不符。

    可阿媛不能肯定颜青竹这么做的意图,她慌忙理了理乱发,对颜青竹道:“青竹哥……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她心里是有数的,当然是先把尸体掩藏好,以免被人发现,所以颜青竹替吴有德穿衣服,她觉得有些多余了,衣服特征反而容易暴露出蛛丝马迹,就算尸体衣不蔽体着实可怖,拿床单和麻袋裹住岂不更加方便。可她不便自己说出来这种想法,便试探般问道。

    颜青竹的手上没有停下,仍旧细致地替吴有德穿上衣服,没回头,只道:“阿媛,吴有德的死迟早纸包不住火,还是要早些通知村里人。”

    阿媛霎时如临深渊,她不顾吴有德惨烈的死相,几步跨到颜青竹面前,“青竹哥,你是不相信我吗?我真的没有杀人,真的是他自己踩到锄头。”阿媛心中失望至极,颜青竹刚说了不再让她有事,原来是一句空话来哄自己的。

    颜青竹见阿媛神情又紧张起来,赶忙停下手中动作,起身道:“阿媛你误会了,我不是害你。我说了,他这种人,死不足惜!是不是你杀的,有什么紧要?若是我当时见了他欺负你,我便是杀他八次十次也是不够的!”

    阿媛见他的样子不像是虚情假意,便恳求道:“青竹哥,那这件事可不可以不要让村里人知道?若是让村里人知道,然后报官,我这辈子可就没有什么盼头了。”

    “你不欲让村里人知道,那又有何办法?”

    阿媛觉得颜青竹明知故问,便立即回道:“自然是将尸体掩埋起来!”见颜青竹并无异色,她接着道:“我们……可先将尸体装入麻袋之中,暂放于床下。再清理好这边的一切,待到晚上……便将尸体拉到后山掩埋。吴有德三天两头都不在村里,没人会知道他死了。”

    颜青竹目色凝重,似是不赞成阿媛的说法。

    阿媛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等待回应。

    颜青竹终于开口道:“阿媛,这并不是个好办法。如今春耕,村民们都在各处田间地头走动,吴有德今日回来的事情,说不定不少人见到的。你今日也被瞧见在村中,时间与吴有德差不离,大抵别人想来你与吴有德定然是见过面的。

    若吴有德就此失了踪迹,两三日还好,若是他数月不归,只怕你不好说得清楚。你回来之前,或许吴有德在你房间的动静早就被人瞧见听见。他用锄头挖出这么个坑来,想必动静不小。按你说的时间,他挖坑的时候,大抵正是村里人往田间送饭的时候,说不定真是有人知道的。这事如果你交代得对不上号,说不定还要引人怀疑。

    眼下正是各家各户清丈土地的时间,有关赋税的事情村长自然要找到吴有德,若是这个人无故失踪了数月,至多到秋后纳税时,村长便要报到里正那里,里正若当做男丁逃税报到县衙,如此这事情便成了大事。

    还有掩埋尸体的事情,近来夜间多雨,秧苗刚插下不久,最怕长时间淹水烂根,因着多有村民夜间也去巡视,挖沟排水。我们去后山掩埋,若其间碰到一两个这样的村民,便足以酿成祸患。”

    一个是模样俊秀斯文,看着像读书人的年轻男子。只是他除了那张俊容与读书人肖似,身上的乡野装扮却是与读书人格格不入的。

    还有一个也是乡野装扮的男子,年纪稍长,约莫三十来岁。形容却比那年轻男子粗鄙得多。手背上一条长长的刀疤十分可怖。

    这三人中,先来桥上的是这年轻男子。他是个卖油纸伞的,当下便挑了空位将几把伞撑在地上,支了个摊子。

    没过一会儿,穿褐色长袍的中年男人也上了桥,他看到年轻男子的伞,瞬间眼前一亮。此人乃是镇北付记伞行的老板。清明时节,祭拜扫墓有打白油纸伞的习惯,一时他店中白油纸伞的存货便卖缺了。恰巧镇中有家大户,过几日做丧,订了三十把白油纸伞。付老板不愿失了生意,便先应下,又往镇南急急赶去,想问个相熟的同行借伞应急。

    不想他刚走上双子桥,便见了个年轻人撑了白油纸伞卖。他走过去细看,那质量成色均是上层,他着实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地摊上能有这样的上等货。

    付老板当下问了价钱,年轻男子回了说三十文一把。

    付老板觉得价格合理,若是在他店里面出售,这成色必得五十文一把,做丧要得多,打个折扣也得四十五文一把。

    可按着商人的性子,付老板还是向年轻男子压了价,说自己要二十把伞,每把算二十五文。

    年轻人却如何也不肯,说是买多买少都是一个价,三十文一把,不可再少。

    付老板一来急用,他难得碰到个卖伞的,总比厚着脸皮去同行那里借伞要强。二来,付老板也觉得这伞的品质确实是值得起三十文的。

    付老板当下便想付钱,这时桥上却来了第三个人,正是那手带刀疤的男子。

    刀疤男子也是卖油纸伞的,正背了一筐油纸伞往双子桥上走。走了几步便听见了前面两人的对话。

    刀疤男子插了过去,讨好地对付老板笑道:“老板,我这里正好有二十把白油纸伞,结实耐用,可是一等一的好货,我算您二十五文一把,您看如何?”说罢,取出背篓中的伞,撑开了给付老板看。

    那年轻人见说好的生意因为这人出现有了变故,也并不气恼,由得付老板选择。

    付老板看看刀疤男子的伞,又看看年轻人的伞,心中已有分晓。他眉头一挑,默然地点点头,也不理睬那刀疤男子,只转头对年轻男子道:“这位小哥,若你算我二十五文一把,我便买了你今日背来的所有伞,如何?”

    这时刻,周围还未有人围观,只听得年轻男子要得了大生意,几个临近的摊位上倒是不少人侧目。

    只是年轻男子的回答,更让他们不仅侧目,而且觉得可惜。

    只见他神色平平,似乎不为所动,语气坦诚又礼貌地道:“这位客人,多谢您看得起我的伞,只是要拂了您的好意了。家中只我一人做伞,这样一把白油纸伞,看似简单,我一个人做却要花上起码六日,若是遇上不好的天气,恐怕八|九日也未必能成事。”

    他撑开了伞,本是想更细致地向付老板展示,却忍不住自顾自细细抚摸起每一寸伞骨,专注而心疼,仿佛那是爱人的面庞,半晌才道:“这些衬子和批子,每一条都是经过数十道工序。这把伞,我敢说,用三年也不会有大的损毁。三十文一把,实在是最公道的价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