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犹是春闺梦里人

糖醋呀里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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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抢劫这件事情并不很难,一旦跨过心中的障碍上了手,很快就会做得比专业还专业。更不用说,这场抢劫的对象本身是劫匪了。

    叶仲卿和当归的小破车只需要一匹马,她钦点的又只有两匹马,而土匪们的马有十余匹,所以处理不了的就见者有份的分给了在场的其他人。

    并没有太久的延迟,分赃之后,大家很快就踏上了回程的路途。白府的侍卫有序的在马车周围分散开,将小马车护在当中,得来的战利品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恩公,你这个车还真是别有风味。”硬贴着红玉一起挤进马车的白无定嘿嘿一笑,没话找话的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叶仲卿本来稳当当的坐着,听见“恩公”顿时浑身一颤,她最受不了这种称呼,坚决的抬起手做阻隔,愁苦道:“白将军千万别再叫我恩公,我听不惯。”

    “叶恩公救了在下今生挚爱,对在下就是恩同再造。”白无定拦下一旁红玉作势捂她嘴的手,在掌心握紧,续道:“我白无定不仅应当叫您恩公,还应当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的将叶恩公供奉起来。”

    叶仲卿被左一个恩公,右一个恩公砸的浑身难受,反应机敏的抢白道:“那方才白将军也救了在下一命,以后在下也应当唤你为白恩公。白恩公要不嫌麻烦,我们就如此称呼吧。”

    红玉已经挣开了白无定的钳制,奋力将她推开一些,好让两个人之间隔出些距离,瞪她一眼道:“白无定你老实点,仲卿不喜欢这一套,你给我老老实实的换个称呼。”

    “好好好。”白无定被红玉训的缩了缩脖子,委屈的撇撇嘴——还不是因为感激叶恩公搭救你的恩情么。但也没再废话,对叶仲卿道:“我白无定在军中已经除籍,从那一日起,这世上已再无作为男子的白无定,取而代之的是跟定了红玉姑娘的女子白无定。我痴长你几岁,要是不介意就叫我白姐姐可好?”

    叶仲卿一直知道红玉和少将军白无定两情相悦,但却不知道白无定竟然是个扮了男装的女子,心中虽有许多疑问,但眼前最要紧的是逃出尴尬的境地,所以飞快接道:“白姐姐,你就和红玉姐姐一同叫我仲卿就好。”

    她说罢,也不容白无定再推辞,轻轻撞一下身边一直盯着白无定琥珀色眸子的当归,对二人道:“白姐姐,红玉姐姐,这位是当归,在山中对我照拂有加。”

    当归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才自觉失礼,不由面红细声道:“白姐姐,红玉姐姐。”

    白无定是白老将军在无定河边捡到的——高鼻、深目、赫发、一双有别于玄央的琥珀色眸子——都点明她血统上的外邦人身份,外加她玄央少将军的身份,足以为她招来种种好奇的目光从未少过,因此见怪不怪的对当归一笑,伸手摸摸她的头,道:“小当归,我是燕地人,你漂亮的红玉姐姐来自擅出美人的蜀地,我和她……”

    红玉听白无定又要胡说,伸手捂住她的口无遮拦,暗中在她胳膊上捏起一块肉掐住,同时对当归和叶仲卿点头致歉,“见笑了。”

    白无定泪眼汪汪又不敢挣扎,只能给叶仲卿递眼神求助。萧楚是个洒脱的性子,所以叶仲卿先天就对洒脱的人先有三分好感,因此立刻给白无定解围。

    “红玉姐姐,许久没见,我还有些事想要问你。”

    红玉平时有礼的紧,只是对上白无定不知怎么就乱了分寸,这会儿面对叶仲卿又恢复如常,松开白无定。

    “仲卿你问。”

    “京中近来可有重大变动?尤其是,”叶仲卿想起那个人,面对生死都不曾慌张的心忽然就有些慌张,继而觉得有些口干,她顿了顿声才道:“锦柒公主可还安好?”

    白无定闻言顿时眼前一亮,没等促狭的笑意在她脸上伸展开,红玉已经又将手放在了她胳膊上。

    没有看白无定惨兮兮的神色,红玉正色道:“上次围猎回来,不知什么事触怒了当今的皇上,他将景王和太子都罚了禁足,前几日才放出来。明面儿上是个各大五十大板的局面,可娇奴私下却说,京中近来开始渐渐有些景王将荣登大宝的传言。”

    依景王的手段能查出上次围猎太子是幕后黑手并不难,何况她一回洛阳就会和景王再次牵上联系,所以这些事叶仲卿并不很关心,她更关心红玉后面的话。

    “锦柒公主从上月回来就一直卧病在床,叶泊去看过她几次,说是不太好。”红玉瞧见叶仲卿放在膝上的手越握越紧,脸色也越来越沉,赶忙说出结果:“好在前日,我无意中在府外见了她一眼,虽然还有些气血不足,可已经痊愈了。”

    “嗯。”叶仲卿胸骨下的心仿佛被柳叶细刀划开了口子,隐隐的痛刺得她微微皱眉,费力从喉中憋出一个字。

    红红哪里都好,可就是这个直的不行的性子,实在是有些伤人伤己。白无定腹诽她一句,出言宽慰叶仲卿:“仲卿,反正很快就要到洛阳城了,你也不要太担心,一会儿不就能见到了么?你方才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叶仲卿听白无定说的有理,勉强一笑,道:“白姐姐,我这第二个问题,正是有关你的。之前朝中上下都说白无定白小将军身受重伤,红玉姐姐也是因为这个才去刺杀王相之子的,可是如今为什么……”

    叶仲卿又想问为什么白无定如今安然无恙,又想问威名赫赫的白小将军为什么成了白姐姐,可是两个问题都不好出口,就任由话音戛然而止了。反正,聪明人都已经明白了。

    白无定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搂紧了身边的红玉,才开口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白姐姐要是有难言之隐,就不必说了。”叶仲卿一向进退有度,见白无定似乎有些为难,立刻出言解围。

    “不。”白无定感激的朝她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我慢慢讲给你听吧。其实从头到尾,我都不曾受过重伤,这一切都是一场交易罢了。父亲将我自幼当做男孩子养大,一心想我接替他来继续守护玄央的江山。我本来也以为我就在漠北塞上,就在军中戎马度过我的一生了。直到,我遇见了红玉——”

    白无定扭头看一眼红玉,眼神温柔,续道:“在那一瞬间,我丢盔卸甲。父亲很快发现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他勃然大怒,将红玉送离我的身边。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一往无前的白无定了,我的心里有了牵挂,我学会了害怕,我害怕哪一天,就成了‘犹是春闺梦里人’。”

    当归听到这里,纵然未经情爱,也一瞬间懂了白无定和红玉的关系,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眼前的人。虽然叶仲卿已经讲过她和锦柒公主之间的纠葛,但一下子在现实中见了故事里的事,还是让她很惊讶。

    白无定看见了当归惊讶的神色,坦然一笑,继续道:“后来,父亲渐渐发现我不能再承载他的愿望了,虽然失望,还是答应放我离开。只是我身份特殊,没办法就这样凭空消失。于是父亲和景王殿下定下约定,白家军单立于太子和他的争斗之外,而我暗中佯装重伤、实则帮他查清王相和太子阴谋。事成之后,景王就帮我安排个自由身份。所以,”她无辜的摊摊手,“就是这样了。”

    景王,果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叶仲卿还没有感叹完,一旁红玉先寒着脸冷哼一声,道:“所以你就也瞒着我,任由我做出刺杀的事,又任由我被关进了大牢。”

    “没有啊,我那不是百密一疏么。谁知道,小玉儿你对我竟然爱的这么深,深到甘愿我死了你也不要活呢。”

    “贫嘴!”红玉脸一红,伸手就要去掐她的耳朵。

    却被长手长脚的白无定不知怎么推了一下,抱在了怀中,心有余悸道:“好在,我还来的及。”

    叶仲卿和当归对视一眼,俱是低下头尴尬的咳嗽两声。

    怪不得,刚刚那些侍卫一听说白无敌要坐马车,都一副轻松不已的样子……

    白无定觉得叶仲卿对她恩同再造,所以还不至于太把她当空气,虽是很想现在就和红玉好好再……也还是乖乖的放开她,坐正身体,语重心长般叮嘱:“仲卿啊,人生有时候就这么猝不及防。所以有些事,该做就趁早去做吧。”

    叶仲卿听在耳中,心中有个地方不轻不重的酸了一下。

    .

    .

    锦柒看着面前那碗犹自冒着热气的汤面,木木的抽了筷子在手。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坐在又小又乱的面摊上,吃一碗根本看不出原料的面。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穿着男装独自溜出家门,在街上从早游逛到夜幕低垂。

    她只是想试试阿卿的一天是怎么度过的。

    她只是想装作阿卿一直在她身边的样子。

    只是,忽然间就意兴阑珊了起来。她挑起一筷子面,最终索然无味放下筷子。

    锦柒伸手去取腰间的钱袋,却摸了个空。她微微皱眉,回想起刚刚被人撞了一下,应该是那个时候被偷走的吧?

    “怎么,客官忘带银钱了吗?”一旁面摊的老板看锦柒的举动,心中明了,面色就要沉下来。

    “这个抵账可以么?”锦柒取下腰带上的玉坠,递过去问。

    老板接了那坠子在手,还没来得及细看手中已经空了,转瞬又多了几枚铜板。

    “姑娘,你这坠子,”一个黑袍的公子拈着坠子,挑着眉说:“足够买下他的摊子了。”

    锦柒幽深的眸子缩了一下,她死死的攥住那公子的袖子,颤声道:“阿卿。”

    叶仲卿伸臂将锦柒揽进怀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声附在锦柒耳边,“七七,我回来了”。

    锦柒脸埋在叶仲卿肩头,眼眶有泪无声的流出来,全然不管一边看呆了的、暗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两个男子当街也做出如此举动”的路人。

    “七七,七七。”叶仲卿念着锦柒的名字,眼中亮光闪闪。

    我回来了。

    你还在这里,我怎么舍得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