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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 那天我并没有看走眼, 真是霖铃。
白泽被霖铃抛下，也被迫显出它的本相，生出一双雪白翅膀，扇起簌簌作响, 躲到我身后：“主人，吓死小泽了！”
李之宥也不惊讶白泽为何能说话，我觉得一只小狗长出翅膀，长出角，比我长出一条尾巴要古怪多了吧？
但他目光始终留在我那条蛇尾上, 我读不懂他眼神含意，也没有来得读懂, “之宥我……”
霖铃已经拿着九幽鞭劈碎了我这句还未说出的话。
她那张脸看着不过十几岁，道行撑死了也就一千年，修为一般，资质也平平, 倘若不是投了个好胎，凭她仗势凌人的行事, 早就打回原形了。
我说的有些偏颇, 她姿色不一般, 手里拿的家伙更不一般！
好在我愣神的时，霖铃的鞭法没有准头, 仅抽打在雪上, 身下雪迅速融化。
白泽吓得用爪子抱住我胳膊, 我白它一眼，“一个霖铃而已，害怕成这样，真是丢我的脸。”
白泽：“小泽是有知识的神兽，才不屑打打杀杀这些行为呢！”
“你有知识不该有气节么？”
“我我我……主人鞭子又来了……你快……”
“你把小瓦挪到旁边，这地方太小，我施展不开给……”
我眼风早已扫到霖铃动作，从容将蛇尾照她甩过去：“李之宥你让开，离她远点！危险！”
“你是什么人？”
“我不是妖。”
“那你的尾巴，作何解释？
我早就有些怀疑你。
那天，在床上我就曾经碰到过你的蛇尾；你对蛇油膏的敏感，还有你一个晚上，就将我的伤恢复如初……还有你那双手……”
“你猜的不错，可我是神，人首蛇身，其实我是女娲族。”
白泽点点小脑袋：“对呀！我主人是伏羲青帝和女娲娘娘的女儿！”
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笑出声，将我浑身打量，“哈哈，女娲的女儿？会是你这个品性？”
这句话实打实戳到了我的痛处，女娲何尝不觉得我是她的一个败笔呢？
“……谁规定女娲的女儿就不能是我这样？
你身边那个小丫头才是妖！”往常我看话本觉得无比简单的事，可主角再聪明也解释不清楚，局外的我哂笑他们浪得虚名。
可今日轮到我自己，我也词穷也无力，最后只有一句期许：“关键是，你信不信我。”
他脸上表情似有松动，我继续道：“李之宥，退一步说，就算我是妖，我何尝害过人？你师从虚舟普度，难道不明白众生平等的道理？”
这时霖铃的鞭子从我尾中挣脱，她淡淡道：“未曾害过人？你看，她就是证据，你把她带到荒郊野岭，不就是吸她的血么。”
小瓦晕厥在地，她满脸苍白，腕上露出方才取血的口子，而我手上也不慎沾了她的血。
这画面真容易让人想歪：“这我没法解释，你也无法理解……你只要想想我没有害过你，我还救过你。”
霖铃用更高的声音盖过我，“李公子，她不杀你，无非是你尚未爱上她，等你爱上她，她就会吸干你的精气，而你，不过是她修炼的工具而已，你迟早是她腹中之食，救你又如何？
……这些蛇妖化身来凡界迷惑美男子的故事在你们杭州还少么！”
……霖铃有备而来，我完全无从反驳。
“才不是……”
白泽厉声反驳，“小泽知道最多故事了，妖精到人间都是化身美人，我们家主人，虽然也是化身……但……”
“噢！对！”霖铃将手顿住，取出一颗珠子朝天一抛：“李大哥，她连这些天面对你的脸都不是真的！”
珠子散发出蓝色幽华，我只觉得眼前很晃，心下就认出来，它是随珠。
随珠认主，它直接飞到我的跟前，停在我面前，这颗珠子是我的。
每个蛇身的形体，包括妖仙神，化蛇后都会随身化出一颗随珠，随珠并无杀伤力，只能发光，它散发的光芒能将幻化的容颜照回原型。
而它的亮度也预示着主人的生命力，当主人死去，它也会彻底熄灭，然后碎裂，生死相随。是故曰随珠。
而我的随珠，漓羽说，早在我第一回化身人首蛇身时便被夺走，距离失去它，已有五千余年。
时隔多年，我没有想到它竟会出现在霖铃手中，以这种方式出现，来破我的幻术。
李之宥盯着我的脸，就算是隔着随珠的光芒，也不曾眨眼。
白泽打了个滚，乐呵呵道：“果然所有男的见到我主人的脸都这个表情。毫无例外！”
这让我有些难为情，但想想的确不是很浮夸，于是扬起头，也直视着他。
“李公子，依兰她不是妖。”小瓦终于醒了过来，“她是神。”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听清，李之宥却如没有听清一般。
小瓦勉强支起身子坐稳了，重复一回，“适才我虽然迷迷糊糊，但我都听见了，依兰姑娘是为了救我，她是神，你真的误会了……”
霖铃皱了皱眉，“你看、这姑娘已经被这蛇妖控制了！她魅惑人的本事，可是最厉害的……”
李之宥复看过来，目光挑挑捡捡，看小瓦，“你以为我会信，信一个满口谎言、背叛夫君的女人的话？”
小瓦登时无言。
看向我，眸子收紧，如同一瓢冷水淋下：“还是说，我会信你，从始至终，连一张脸也是假的女人！不对，女妖！”
前番是霖铃从中挑拨，这回便是他不信我。我也算是巴心巴肝的替他演了这半个月的戏，竟最后不如小瓦信我。
胸腔之中搁的是块石头，它砸的我疼。
“对，你说对！我就是个妖，我就是到人间来迷惑你的！我觉得迷惑你，不配用我原本的模样！不就是想打架么，放马过来，废话少说！！”
我收了随珠，站直！
因为蛇尾的缘故，站直了比李之宥还要高出许多，手上掐出光华，显得势在必得。
其实我赤手空拳并无绝对胜算对付得了九幽鞭，姜后当年借着这支鞭子跻身妖界法力之首，可想能量不容小觑。
可不论如何，气势不能输，霖铃也不知道我的实力，吓唬吓唬她也是好的，睥睨道：“是霖铃你一个人上，还是凡人你也一起？我很久没有痛痛快快打一场了！”
“你终于露出马脚了……”霖铃大喜，鞭子绕好的结界盖向我。
我直接将光环推出去，我可不会因为自己长了她四千年就手下留情，该怎么打怎么打！
一蓝一紫两个光环相接，到底我厉害些，蓝色光晕直接将她紫光罩在内，将紫光挤压作几个字——霖铃最笨！
霖铃气急败坏，直接又挽鞭子抽过来，一套鞭花行云流水。
我动动尾巴，缠住鞭子，凭她的力气，暂时也挣脱不了，拿手托着下巴，“不知道你父王还给了你什么法器？”
“你……你仗着自己修为欺负我……有本事你就……他日传到六界，你以大欺小，你还怎么混！”果然是个孩子，她居然就甩赖了。
“我是个妖，我要那么多原则做什么！”
“你、下次我一定要把我父王的容枯图拿来，玄女都死在里面，我就不信你可以对付！”
玄女？我心中一晃，我有多久没有见过玄女姐姐了……但这绝无可能，我玄女姐姐是战神，法力最高的女神，容枯图再厉害也奈何不了她！
霖铃道，“算了，不说废话，再打！”
我将尾再度抡了一个圈，她连带鞭子着也被我抡了一个圈。
白泽蹲坐好，拿前爪捂着嘴，“你就是没有我主人法力高，没我主人长得漂亮，怪不得不论你怎么做，你表哥都不喜欢你，就喜欢我主人！”
白泽此话一出，霖铃的鞭子上的紫光强了好几倍，她奋力抽出我的尾巴，甚至剐落我几片蛇鳞，蓝色灵气从那些伤口里漏出，疼的我大为皱眉……
爱情的力量真可怕，干嘛非要拿阿薄刺激她呢！
“我表兄是被她迷惑的！”霖铃的怒火还再涨，“你话多，我就先抽死你！”
白泽吓得扑腾翅膀躲我身后了，“你这么激动干嘛？女孩子要温柔要矜持，令母没有教过你？再说我主人压根看不上你表兄！”
“你……”霖铃已经情绪失控，冲动是魔鬼，她操着鞭子耍出一串鞭花，一顿乱抽，周遭的雪、梅花都被搅弄起来，比之刚刚更加激动！
这毫无章法的打法，是走火入魔了？这个吃穿不愁、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也会为心魔所困？
我再度催动女娲石，窥探进她内心，她是个孩子情绪崩溃时意志力最薄弱，如今她眼中的我，便是她的心魔症结所在，“霖铃，看着我……”
她卸下防备，手中鞭子落在地上，面上很是无助，低低唤：“娘亲……”
娘亲？
尾上一痛仿如天雷劈下，那疼痛让我真正见识到九幽鞭威力。
事发突然，我没有任何防备，直接毫无形象栽倒在地。
抬头望见李之宥手里捏回鞭子收手的动作，我怎么也不会信，是他动的手。
他将鞭子攥的紧紧的，后退一步，表情有些莫名。
此前服用过瑞草，身上大概有了神力，加上九幽鞭的力量，鞭笞下来，尾巴被冰封木然僵住，稍一动则痛如火炙。
好在没劈到我那颗修补过心上，否则我肯定立时就渣都不剩了。
但我没死！
有恩必报，有仇必报，为蛇之道，亦是我为神之道，姓李的，你等着！
“主人！”见我静默半天，白泽拿爪子按在我身上，“主人你怎么不说话，就算是应该三从四德，可他这未免太过分了，他居然敢打你！你赶紧动手！”
要是我现在能动手，李之宥估计早碎成渣子了！可惜女娲在我身上下了咒，我的法力，对他没用，现在也聚不了多少法力！
唯有默默在心里他祖宗十八代连带女娲都问候一回，最后想想无济于事，只得终止。
“白泽，我……”一开口，嘴角似有咸涩涌出。
在他再次拿鞭走过来前，我下意识拖着尾巴往旁边一滚，又痛的尾巴化为双腿，蓝衣上血迹斑斑，以后肯定不能再穿。
咬牙挥出一道光，白泽就被光环送到云上，又奋力将一支蓝花楹抛给它，用全身力气交代道：
“带上它、去青丘，找漓羽！要快！”
待白泽飞远。
霖铃已经醒转过来，“李公子，你把鞭子给我，我现在收拾她，等那只青丘那只狐狸来了，就糟糕了！”
李之宥将鞭子握的更紧，往后面避了避，稍微抬了抬眼，“这是我同她的事，何需你过问？你晓得那么多，她是妖，那你呢？你是什么？”
听见这句话，我想起悦知神妪写给我的那句话，如玉人，心难测，慎妨。
我领悟到，我应该提防的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