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Chapter 24

辞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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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在听到雷伊的话之后第一个瞬间闭上了眼睛,特萨这一刻可能已经彻底失明了。

    数以百万的闪电在天顶和地面之间亮起,带着令人恐惧的力量,摧毁着一切有型生物。在这片不足二百平方米的大厅之中,除了雷伊和他身侧那一小块之外,几乎每一处都被密集的闪电疯狂地肆虐而过。

    一直到魔法杖承受不住魔法力而破裂的声音响起,那种近乎骇人的闪电才慢慢消失,留下一地焦灰。

    先于听觉和视觉苏醒的,是更加强烈的魔法感知:“雷伊!虽然灵魂已经不在了,但是他们的恶意和怨恨还在这里!”

    “嗯。”雷伊轻轻地应了一声,将已经碎掉的魔法杖塞到口袋里,然后抬起左手,“风暴。”

    更加强烈的、无法抵挡的恐惧感从来灵魂深处涌了上来,特萨觉得自己宛如坠入了海洋的最深处,胸口被难以言喻的力量压迫着,几乎无法呼吸。

    她从来没有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类似的东西,针对残留的意识和怨恨如此直接地摧毁,在不借助魔法杖的情况下,单是凭着自己强大的精神和丰沛的魔法力,他就将面前的飘散的、没有灵魂附着的意识统统碾碎。

    “害怕么?”雷伊慢慢收起自己的魔法力,察觉到一点疲惫。他抱着正在大口喘气的特萨跨过一地焦尸,继续向前走,“我记得我上一次用这个魔法的时候,连阿贝尔都不可遏制地发抖。”

    “害怕。”特萨睁开眼看着自己还在发抖的双手,终于领会了崔西评价雷伊的那句“大规模无差别攻击”,“感觉好奇特,明明是很亲近的魔法力,堆积到那个程度的时候,身体自己就开始发抖。”

    亲近这个词让雷伊觉得积郁的心情略微好转,尽管因为本能而恐惧、特萨却没有放开拥抱他的双手这件事也是一样。终于有一个人,即使害怕,也不会松开握着他的手。

    不过假如是特萨的话,就算她害怕地躲开,自己也一定会把她拉回来的吧?

    失去了魔法杖,又消耗了不少魔法力,雷伊重新从手腕的法阵里抽出黑骑士大剑:“特萨,既然爱丝忒拉和女皇、还有雅维里家族的残余势力已经联手,那么我们坠入忠诚者坟墓的事情女皇一定知道了。”

    “恩?”特萨不明就里地看向雷伊。

    雷伊在大厅的大门前面停下了脚步稍微思考了片刻,把特萨放到地面上:“站在我后面,假如这个推论正确,那么这扇门后面,一定遍布着来取我们性命的人。你没有魔法杖了,尽量躲在我身后。”

    既然女皇以为特萨是他的女儿,那么在女皇的心中,特萨也是卡佩的血脉,那么她一定知道对卡佩的血脉而言,离开忠诚者的坟墓并不难。

    女皇或许只是想要逼他出现,并不会对她认为是自己侄女的特萨下死手,然而他不能保证并不清楚内情的保皇派同样这么想,也不能保证雅维里家族的死士们这么想。

    更有可能的是,保皇派会掉包女皇的命令,命令在此杀死特萨,嫁祸给议会,让愤怒的修拉成为挥向议会的最锋利的刀。

    要是还有肺在,他想要深吸一口气冷静一下。

    门,被缓缓地推开了。

    门外的皑皑白雪,和遍地的鲜红同样引人注目。厮杀声清晰可闻,不过战斗已经进入了末位,雷伊和特萨从门里走出来的时候,最后的厮杀声也逐渐停了下来。

    胜利者当中为首的小个子少年扯下自己的头盔,他的下巴很圆,白净的脸被多德雪山的寒风吹得发红,神情看起来完全还是个孩子的样子,深蓝色的眼睛湿哒哒的,带着少年的稚嫩,因为毒蜂罗贝坦家族普遍的、从身体到心理的发育缓慢,他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小三四岁,简直称得上天真可爱。

    特萨和雷伊出现的小门相当不起眼,刚刚得胜少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激动地两步跳到一直立在不远处的梦魇身旁,对着因为寒风而止不住咳嗽了两声的病弱青年喊道:“席恩叔叔!我赢了!”

    “挑衅蝮蛇军团的酒囊饭袋,唯一值得表扬的,就是他们不怕死地冲上来的勇气。”病弱的青年傲慢地将手里的魔法杖挂到腰间,然后俯身摸摸那颗脑袋,浅琥珀色的眼里有了温和的神色,“卡尔最近长进很大,等到了红鹰的军营,应该也不会太累。”

    毒蜂大公卡尔·罗贝坦像只小狗一样高兴地蹭了蹭席恩的手掌,眨了眨大眼睛,惊讶地发现席恩今天用的魔法杖,居然不是他平时用的那根“死神的荆棘”,而是一根明显普通得多的魔法杖。

    刚刚走出忠诚者之墓的特萨被雪反射的光芒晃到了眼睛,怔了怔,几乎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

    她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不管什么时候,她到底还是有亲人的。无论他们多么刻意地疏远了自己,当她陷入困境的时候,一直都有人愿意帮助自己。

    特萨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不幸,即使不知道特维尔是谁,他依然将自己照顾到十几岁,即使爱斯蒂对自己几乎全部是算计,但是她曾经的温柔和照顾,真的让她度过了刚刚开始接触孤儿院以外世界的时光。

    然后她遇到了唐纳,还有雷伊,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兰斯洛特一直在为她奔走,而席恩,也在她陷入危险的时候不远万里地赶了过来。

    细想起来,她或许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之一吧。

    “你是……蝮蛇大公?!”

    “席恩?!你怎么在这儿……卡尔怎么也在?”

    这两声来自于刚刚循着忠诚者之墓打开的气息赶到的唐纳和兰斯洛特。他们身后,稍微慢了一点的黑精灵盖伦立刻停下了脚步,以挑不出错误的姿态弯腰致意:“蝮蛇大公,毒蜂大公,黑森林献上精灵的祝福。”

    少年的毒蜂大公卡尔·罗贝坦听到声音立刻转过头,高兴地扑到兰斯洛特身边:“兰斯洛特叔叔!”

    最先注意到特萨已经出现的是兰斯洛特,他视线找过全场,看到特萨的时候重重地舒了口气,几步跑过来:“特萨,你没事吧,太好了,你们从哪儿出来的?我们转了半天了,也没找到出口。”

    特萨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出来的那扇门已经随着整个忠诚者之墓的崩溃而彻底消失了。

    唐纳从那什肩膀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胸口,把这半天来一直提在嗓子口的心压回胸腔:“忠诚者之墓真的毁掉了啊!我再也不怀疑老师您的诅咒了,你诅咒它毁掉果然就毁掉了。”

    特萨默默地转头,把刚才差点冒出来的感动的眼泪憋了回去,然后看向雷伊:“你的预测……真的很准啊。”

    虽然兰斯洛特会诅咒忠诚者之墓这是一个根本不用想也能猜到的事实,不过劫后余生心情很好的雷伊还是得意了一下:“我当年预言课分数很高,命中率有百分之十八。”

    虽然这个数字实在是低得让人无话可说,不过鉴于预言系平均值也不过个位数,还是很让人仰视的。

    卡尔拥抱完兰斯洛特,瞪着乌溜溜的眼睛转头看着特萨,语气软软的:“兰斯洛特叔叔,她是……”

    他这幅样子,要不是手里血还没洗干净,看起来实在是像只圆滚滚的小狗。

    作为一个女性,特萨也一时没忍住,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揉一揉他那一头棕黄色的小卷发。

    “这是特萨·茨威格。”兰斯洛特抬头看了一眼席恩,确定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就轻声解释道,“她是席恩和我的妹妹。”

    十六岁的卡尔·罗贝坦高兴地凑过来热情拥抱特萨:“你好啊!特萨阿姨!”

    十六岁半的特萨·茨威格面无表情地收回了去摸摸卡尔脑袋的手:=_=,一点都不可爱!

    “卡尔,我们走吧。”席恩咳嗽了两声,调转了梦魇的头,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

    特萨抬起头看向席恩,然而席恩背对着她,看不见表情。卡尔依依不舍地挨个儿抱了抱,这才爬上了自己的骨马:“兰斯洛特叔叔,特萨阿姨,回头再见!”

    “席恩!”兰斯洛特忍不住叫了一声。

    席恩听到了声音,并没有立刻离开,他转过身来,也没回答兰斯洛特,努力维持着面色冷淡,从梦魇的头盔旁的小盒子抽出了一根魔法杖,准确地扔到了特萨手里:“听说我弟弟不中用,给你添麻烦还导致你魔法杖断了,这根魔法杖算我帮他赔给你的。”

    特萨下意识地接住了那根魔法杖,顿时愣住了,这不是一根普通的魔法杖,甚至不能说这是一根比较优秀的魔法杖,这是“死神的荆棘”。

    ——全大陆最出色的魔法杖之一,与大法师修拉的“万物的灰烬”齐名的魔法杖。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蝮蛇大公自己的魔法杖。

    席恩的气息还残留在魔法杖上,特萨立刻就想送回去:“我不能接受……”

    “我不打算欠你一个魔法学徒什么东西。”席恩已经回过身,语气里的傲慢浓烈得简直欲盖弥彰,“拿着,我净化过了。”

    “席恩,那些事不是特萨的错。”兰斯洛特抬起头,伸手拍拍特萨,示意她不要拒绝,然后向前走了两步,绕到席恩对面,“席恩,你知道的,迁怒给特萨没有意义,不管哪一方面来说,都不是她的错。”

    席恩偏了偏头,挑了挑眉毛:“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

    在场所有人,甚至包括席恩身后蝮蛇军团的士兵们都觉得一阵抑郁:大公,你这话说得略坦然啊?

    “兰斯洛特,既然你如此空闲,我以蝮蛇大公的身份就说句题外话。”席恩的表情冷了冷,苍白的嘴唇间慢慢吐出严肃的话题,“既然拉尔森家族已经是议会的一员,我希望你们不要与皇室走得太近。”

    这个场合下说这个……兰斯洛特迟疑了一瞬间,转头看看一地的尸体,顿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父亲篡改了女皇……”

    “我以为你不认那个父亲呢。”席恩明显对这件事有些气恼,口气相当不好,“提醒他,注意拉尔森家族的立场,议会十三家族之一跟女皇走得如此之近真是太难看了。”

    兰斯洛特抿了抿嘴唇:“抱歉。”

    席恩回头看了特萨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没有说出口,回过头去。

    “席恩,你不用勉强自己把我当妹妹。”席恩的气息透过魔法杖传到特萨手里,略微有点温热,特萨向前走了一步,“但我一直会把你当哥哥。”

    特萨没有听到席恩的回答,只看到毒蜂大公卡尔突然凑过头去:“咦!席恩叔叔居然笑了。”

    席恩瞟了卡尔一眼,思考着要不要把他丢到更严格的军团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