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嫌隙

由是秋风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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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疆,一处暗窑子里,一间不见天日的地下室中,南彻的双腿双脚被绑在铁架之上,满身伤痕。

    密室外,一个头戴铁面具的人看了看要死不活的南彻,不耐烦地向身旁之人问道:“怎么,那家伙还不肯讲么?”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手里抓着沾满血的皮鞭,恭恭敬敬地朝面具人道:“属下没想到,南彻竟是个硬骨头,不管怎么拷问,都撬不出消息来。”

    面具人嗤笑一声,哼道:“他要不是个硬骨头,当年也不会百般拒绝主上的示好,更不会为了宋玄那厮,两次翻供。”

    “给我继续拷问,一定要问出他当年出狱后,从我府上偷走的东西在何处!主上寻了那东西整整十年,好不容易才找到南彻,这次一定要将那东西收回来!”

    “是。”黑衣人俯身道,接着他神情犹豫,似乎有话要说。

    “你还有什么事?”面具人问道。

    黑衣人看了一眼南彻,“大人,先前南彻半昏迷之时,喊了几声‘儿子’。”

    “怎么可能?”面具人惊道,南彻当年一直孑然一身,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偌大的钦天监府也只有他一人居住,哪里来的儿子?

    面具人沉吟了一下,“莫非是流放到北疆后,娶妻生子了?”

    “属下当日在戍寒村抓走南彻之时,并未在他家看到其他人,所以属下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儿子……”

    “愚蠢!”面具人怒斥道,“不知道你就不会去打听吗!”

    黑衣人诚惶诚恐,连忙赔罪,“是属下的不是……只是赵力还在主上那里没回来,这里只有属下一人看守。”

    “不必了,我会派几个手下过来看着南彻,你立刻再去一趟戍寒村,如果南彻真的有儿子,立即将人抓来!哼,有了筹码,不信南彻不说!”

    北疆新兵营。

    付归麟躺在床上哀哀直叫,宋清歌一阵皱眉:“说吧,又要我做什么?”她知道付归麟是为了帮她才受此重伤,所以也耐着性子好生伺候着。

    “没事,你就喂我吃个饭就成。”付归麟立刻咧嘴大笑,不要脸地指挥着。

    宋清歌没好气地拿碗喂了起来,谁知付归麟吃几口就抱怨个不停。

    “哎哟,太烫了啦……”

    “诶,小宋子你喂这么大口是想噎死我啊!”

    宋清歌脸色越来越僵,隐隐有发怒的意思,除了她家梁包子,还没人敢这般指使她!偏偏这时候付归麟又嬉皮笑脸道:“别生气啊别生气,生气伤肝坏肾,你们大梁的男子啊,肾一旦坏了,那床事可就行不了了,到时你家小郡主可该如何是好……”

    眼见付归麟越说越离谱,宋清歌没拿碗的手骨节开始嘎吱作响,她真是太久没打人了,是该找个人松松筋骨。

    付归麟这时候倒是有眼色了,连忙捂住胸口假装痛苦地哀嚎:“哎哟,我胸口好痛啊,也不知道是为了谁弄得一身伤啊!”

    宋清歌:“……”

    就在这时候,营帐外响起了一道声音:“我是原景,可以进来么?”

    “进来吧!”付归麟面有喜色,笑着喊道。

    宋清歌挑了挑眉,低声道:“你什么时候跟原景这般要好了,你的伤不是拜她所赐么?”那天她回新兵营,便听人说付归麟遇见强盗,受了重伤,被路过的原景救了下来,四皇子为表示亲军之意,还特地批下了一个大帐篷,让其单独养伤。

    而付归麟则嚷嚷着要宋清歌照顾,于是宋清歌便搬来与她同住。自然,两人独处的时候,付归麟把什么都说了,宋清歌这才知道自己已被四皇子盯上。

    只是没想到,付归麟养伤的这几日,原景倒是时常过来看她。其实在原景看来,毕竟人是她打伤的,林归付身世又那么可怜,她也就偶尔来看看。

    原景第一次来的时候,付归麟还被吓得掉下了床呢。后来付归麟算是发现了,原景这人不坏,就是武功高了些,好忽悠了些。

    “你不懂,女人之间友谊就是那么突然。”付归麟大大咧咧地讲道,一副“你是小男子你不懂”的表情。

    宋清歌冷着脸挑了挑眉,她应不应该把付归麟胖揍一顿,然后再居高临下地告诉付归麟,她宋清歌也是个女人。

    罢了罢了,见原景走了过来,宋清歌一把将饭碗塞到付归麟手里。

    见原景瞪圆了眼,宋清歌瞄了付归麟一眼,道:“天寒,我去寻些柴火来添炭。这饭就麻烦原兄弟了,小富贵方才还在抱怨,不是你喂的饭她吃不下。”

    原景一怔,不知答什么好。

    “诶,等等,宋清歌我什么时候说过……”付归麟讶异地想反驳,可原景已经默不作声地把饭勺伸到了她嘴前。

    付归麟下意识地张嘴咬下,嘴唇不小心碰到了原景的手指,她有些不好意思,朝着原景笑了笑,却见原景的耳尖开始微微泛红。

    “哈哈哈,原景,你是不是一害羞耳朵就会红啊!”付归麟大笑道,这下不得了,原景眼刀子扫射到了她的头上。

    付归麟怂了,不敢再笑,默默地一口一口吃了起来,转头却见宋清歌早已不见了踪影。

    “你在找宋清歌?”原景道。

    “哦,没有,这小子溜得可真快……”付归麟笑道。

    “你喜欢宋清歌。”原景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道,语气肯定。虽然认识不过数日,还称不上什么朋友,但林归付与她一样女扮男装,经历有些相似,还知道她的秘密……对着这人,原景也就下意识地直话直说。

    “之前或许是吧。”付归麟没想到原景竟能看出来,她笑了笑道,“不过后来知道他早已有了娘子,也就作罢了。你是不知道,这个宋冰块只有对着梁小郡主才会融化。”

    “是啊,四皇子也只有对着淑宁郡主,才会更加宽容几分。”原景垂下眼眸道,心下对付归麟又多了几分相惜之情,喂饭的动作也越发温柔。

    “其实,你长得挺好看的。”付归麟看着近在咫尺的原景,不知怎的脱口而出。

    “啊?”原景愣了愣,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她讲过。

    “咳,若是你换了女装打扮,定能迷倒不少少年郎。”付归麟咳了一声尴尬道。

    原景没说话,只是耳朵又红了起来。

    宋清歌一路行至戍寒村,拐入一处巷子,在一户人家的外头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青年,正是当日在村口与南彻打招呼的王二子。

    “是宋小弟啊,你又来看你表哥啦。”那一日,王二子打完井水回家,家里的老母亲却要他带上些刚摘的野菜送去南老汉家中。

    王二子到了南老汉的家里,便发现院子里一片狼藉,而宋清歌正抱着阿棠痛哭,口中连连喊着“大哥”。

    他询问之下,才知道宋清歌是阿棠的表弟,是从雍京来的新兵,趁着这机会到北方寻南老汉他们问亲,而南老汉家里似乎是遭了贼,人也不见了。

    这宋小弟怕阿棠一个人受危险,便将人送到他家来了,还给了他老母亲不少的银子,再三推脱不掉,老母亲干脆就收下了银子,给阿棠买了些新衣服。

    还真别说,阿棠本就长得不赖,只是人傻了些,说话不太利索。这一穿上新衣裳,都比城里头那些个公子爷俊俏了好几倍。跟那神仙似的的宋小弟站在一块儿,真真就像亲兄弟一般。

    “你是不知道,前几日村里的刘小妹不小心在院子后头看见了阿棠,脸红心跳地跑了呢,后来就有不少女孩儿跑到后院偷偷看阿棠,之前阿棠总是穿得破破烂烂的,南老汉出门不在家的时候,阿棠的脸上也总沾灰,果然人要衣装,现在村里人都一个劲儿夸阿棠俊俏,还有人想给阿棠说家媳妇儿呢……”

    王二子的家算是村里比较大的了,他父亲生前是个富农,有几个银钱,也学那些城里人弄了个前院后院的。王二子一边向宋清歌说道,一边带着人往后院去。

    这后院是开放式的,只用了一墙篱笆作遮挡。将人送到,王二子便外出做活去了。

    “大哥。”宋清歌一眼便看到坐在石墩上编草篮子的阿棠。

    王二子说过,大哥别的事不会做,却还能编一些草篮子,虽然编得不够结实,但却很好看,编的多了倒也能卖几个铜板,南老汉为此骄傲得很。

    宋清歌慢慢走近他,看他一脸认真地编篮子,她也没打扰,只是轻轻道了一句:“大哥,清歌来看你了。”

    她知道大哥为什么能编出那么好看的篮子,小时候她身体弱,一旦生病就得整日整夜躺在床上,不得出门。大哥怕她闷,常常用草和树根编一些新奇古怪的东西给她,让她拿在手里玩耍。

    像什么小兔子小猪大哥都能编出来,区区篮子自然不在话下。宋清歌笑着动了动一旁编好的草篮子,阿棠却惊叫了一声:“啊——不,不动!”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阿棠对这个一直喊他“大哥”的人亲近了不少,可这篮子是很重要的,阿爹说了,编很多就能卖钱,不能给别人。

    宋清歌忙道:“不动,我不动。”她心里泛起阵阵酸疼,十年前大哥不过少年,就已经是初显武功天赋,见了大哥的人,没有不夸的。师父更是说过,她曾见过大哥一面,当时就知道大哥是练武奇才,再练个十几年,怕是江湖难有敌手。

    可昔日风华无限的宋家大公子宋棠,如今却变成了傻子阿棠。她不知道为何大哥还活在世上,还成了这副模样,甚至喊南彻“阿爹”,被南彻养着长大……

    这一切,她一定要弄个清清楚楚!

    “吃——吃!”眼前突然递过来一块糕点,阿棠一脸期待地看着宋清歌,显然是要她吃下。

    “不必了大哥,我不饿……”宋清歌心里温暖,开口笑道。

    “吃——弟——妹——给——”

    “哟,阿棠,这是你弟弟,不是妹妹。”王家的老母亲走了出来,笑呵呵地说道。

    宋清歌也听见了,她皱起眉头,难道大哥认出她来了?虽然听不太懂大哥在说什么,见他坚持,便将糕点接了过来。

    可是咬了一口糕点,宋清歌却愣住了,她想起当时还在北郡王府的时候。

    “夫君,这是我给你做的绿豆野菜莲子酥~”那是某一天,梁包子不知怎的反常地下了厨。

    “什,什么?”当时宋清歌看着那一叠绿油油的糕饼十分震惊。

    “你尝尝看就知道了!”梁梓潇弯弯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我不想吃。”宋清歌将冷漠贯彻到底。

    “夫君呜呜……”

    最终,宋清歌勉强吃了一个,拉了三天肚子,从此梁梓潇再也没在她面前提过要做东西给她吃。

    可现在手上这糕点,虽然颜色不一样了,味道也比梁梓潇当时做的好吃了不少,但里头的绿豆野菜莲子宋清歌具是吃出来了!

    除了梁梓潇,还有谁会做这种乱七八糟的糕点?!

    “大哥,方才可有别人来过?”宋清歌心思忐忑地……咳,从门牙上把黏住的野菜抠掉,然后十分严肃地向阿棠问道。

    阿棠神色迷茫,“啊啊”两声,表示不理解宋清歌在说什么。

    倒是王家老妇笑道:“近些日子总有些小姑娘跑到后院来,我不在的时候,常有人送了阿棠这些吃食。说来这些吃食也是新奇,老妇我也尝过几个,都好吃得很,叫不出名字。”

    宋清歌这才发现,一旁还有个小木盒,打开木盒一看,有两三个碟子,全是些精致的糕点。

    是梁梓潇做的没错吧,难怪上次抱她感觉又重了不少,想来是练厨艺的时候没少吃……哦且慢,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梁梓潇怎么会给大哥送糕点!小郡主不是应该在雍京么!

    宋清歌心中惊疑不定,问宋棠又问不出什么,倒是这时,后院突然闯入一个人来。

    “你们,谁是南彻之子?!”那人全身黑衣,还带着黑面罩,只能从身影判断是个高大的男人。

    “你是何人?”宋清歌立刻挡在了阿棠面前,做着手势让王家老妇速速带阿棠离开。可王家老妇已经看见黑衣人手中的大刀,已经吓得迈不出腿,又见黑衣人倾身砍来,竟吓得晕了过去!

    宋清歌无奈,只能耍出阵阵剑锋,将黑衣人逼退。

    黑衣人见不敌,便脱身逃走。这人定是抓走南彻之人!电光火石之间,宋清歌也顾不得许多,立刻追了上去!

    梁梓潇走在回军营的路上,心里十分欢喜,今天大哥终于学会喊她“弟妹”了。

    那日她为寻宋清歌,进了戍寒村。村子不大,却把梁小郡主饶了个晕,也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怎么的,她竟走到了村尾,撞见了抱着阿棠大哭的宋清歌。

    她从未见过那样伤心的宋清歌,不,感觉宋清歌又是开心的。她惊呆了,后来想上去安慰自家夫君的时候,王二子出现了。听了宋清歌对王二子的一番话,她才知道原来阿棠是宋清歌的亲人。

    她就说宋清歌能有什么秘密?原来是为了寻亲,亏得四表哥还神经兮兮地让原景监视。

    后来,她便偶尔在军营里弄些吃食,带来给阿棠。好在因为四皇子的身份,她总能寻到一些不错的食材……

    梁梓潇本就不想让宋清歌知道自己跟来了北疆,若是被知道了,肯定是要被赶回去的。她在军营里也是偶尔扮成小士兵,偷偷看几眼宋清歌。至于来看阿棠的事,更加不会告诉别人。

    也是梁梓潇天生讨人喜欢,不过数日,阿棠竟对她信赖了起来。就连“弟妹”这么难讲的词,都一遍遍地练会了。

    一想到“弟妹”二字,梁梓潇心里就一阵害羞。大哥已经傻了,她还一遍一遍地教他说这话,若是以后叫宋清歌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梁梓潇捂着自己的红通通的包子脸,弯弯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呀,糟了!”她忘了把装糕点的木盒拿回来了!

    梁梓潇匆匆地跑回王二子家的后院,翻进了篱笆,却见王家老妇晕倒在地上,阿棠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她吃力地将老人家扶到一旁的石墩坐靠着,看了看石桌上的砍刀的痕迹,便朝阿棠询问。

    阿棠指手画脚地,半天指着个方向,喊出了一声“弟弟”!

    “夫君……清歌他来过了?”梁梓潇惊道,阿棠听了猛点头。这几日梁梓潇一直给阿棠洗脑,夫君等于宋清歌,宋清歌等于弟弟。

    梁梓潇急急忙忙地向外跑去,顺着阿棠指的方向不停地跑……

    河边,黑衣人已经一身伤,被逼得无路可退,宋清歌再三喝问下,依旧不肯说出南彻的下落。然而就在这时,黑衣人突然大喜道:“兄弟,你可来了!”

    一群黑衣人从林子里跃出,为首的那个倒是没蒙面,脸上还有一道粗犷丑陋的疤痕,他道:“钱九,你也太没用了,一身武功学到哪儿去了!”

    “赵力,你还废什么话,快合力杀了此人,他武功极高,你我都不是对手!”那个叫钱九的黑衣人急道。

    而宋清歌已先发制人数道银针自袖口齐发而出,瞬间便制倒了几个黑衣人。

    赵力这才惊到,“上!”

    一群黑衣蜂拥而上,刀光剑影。那个叫赵力的,武功明显比其他人高,竟在混战之下,砍伤了宋清歌的左臂!

    然而他们依旧不是宋清歌的对手,突然,赵力从怀中掏出一道石粉,接着风势朝宋清歌洒来!

    宋清歌被迷住了眼睛,心道不好,手中银针飞射而出,尤其是其中一道透骨神针,她凭内劲狠狠射入赵力体内。她听得周围数声怪叫,突破包围,凭着印象跳进了河里!

    梁梓潇追到林子,不见人影,只见一片血色狼藉,在河边看到了她送给宋清歌的平安符。磨破了双脚,跑飞了一只鞋,终于在河流下游见到昏迷在岸边的宋清歌。

    天色也暗了下来,她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只得寻了一处洞穴,将人拖到洞穴中。又照着宋清歌曾跟她讲过的方法,费了半天力气,终于生起了火。

    “夫君,亏得你曾与我说过你游历江湖的事。”梁梓潇松了一口气。

    梁梓潇这才有力气来脱宋清歌这一身湿淋淋的衣服,借着火光,这时她才发现自家夫君左臂被割破,一片血红,只是袍子是青色,先前没看出来。

    梁梓潇咬唇,不住地心疼,她放轻了手上的动作,一层一层地往外脱开。

    看到那一层厚厚的裹胸时,梁梓潇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