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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元霄倒是并不着急知道元清的态度。
事实上元清现在的反应，也并不合适给他一个答复。
“先吃饭吧，不着急。”元霄伸手拍了拍元清的头，把话都说开之后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便起身坐到了元清对面，端起了碗筷。
元清并不是很懂这种扔了炸弹之后居然能够心情平静的端着碗吃饭的人。
他看着碗里才吃了几口的饭，感觉胃口尽失。
明明他才应该是那个掌握主动的人，结果现在不知所措的那个竟然不是师兄而是他自己，翻转来得太快元清有点反应不过来。
元霄抬头看看师弟，见他脸上露出了苦恼的神色，面上便不由的带出了些许笑意，“无需太过于介怀，时间多的是。”
他的语气是与同别人说话时截然不同的温和，看向元清的目光却带着显而易见的郑重和严肃，“但我所能接受的答案里，不包括你离开我。”
简单的说，元霄能接受元清不跟他结为道侣，只是作为师兄弟存在，但他不能接受元清因为这件事情而离开。
因为元霄对于时间的力量再清楚不过了，只要元清不离开他，他就有充足的时间去渗透进元清的生活，从衣食住行到修炼，各个方面都烙上独属于他的印记。
到时候可就不是元清想不想拒绝的事情了，习惯了另一个人的陪伴之后，想要将之从生命中剥离，这其中的疼痛不亚于神魂分离。
不巧，身为一个修士，元霄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
元清并不知道元霄打的什么主意，只是食不知味应付式的吃完了碗里的饭之后，才轻舒口气，“谁要离开啊。”
赶他走他都不想走。
元霄闻言一怔，脸上霎时带出了笑意。
愿意跟他说话了就好，元霄想道，觉得饭菜的味道又好上了几分。
元清看着师兄吃完把食盒收拾好了，撤掉桌子，向他伸出手。
这一次元清没有再拒绝，反而是顺着元霄的力道，又检查了一遍他的手掌和手臂，连腰间都没放过。
他怎么想都觉得元霄不可能说出那种话，除非打了小抄。
被检查得衣衫不整的元霄有些无奈，却还是张开双臂随元清到处摸摸捏捏，“在找什么？”
“传讯符。”元清看他一眼，满脸不信任。
“……没有了。”元霄将他的手捉住，一手牵着元清，一手整理着衣服，边往回走边卖队友：“先前那些，是温泽给的，之后的那些话……我字字句句发自真心。”
元清脸有些红，却还是梗着脖子，“不信。”
之前还说有狂蜂浪蝶呢，元清觉得以元霄刚刚那一番话来说，师兄说不定就是这种画风的撩妹圣手。
要不就是打了小抄，元清这样的想法依旧坚定。
只是他的猜疑放到元霄这里却并没有什么用处，他觉得只要元清没再跟他冷战就好了，至于元清是不是真的相信他，交给时间就是了，总有一天会相信的。
他无奈的将元清还在不停摸摸捏捏的另一只手也捉住了，身上的衣服被元清捣鼓得越整越乱，“还有大阵要画呢，先别闹。”
也许是因为被元霄的那一番话触动了，元清觉得被握住的两只手热辣辣的，烫的厉害，略一停顿，便抽了回来，晃了晃，表示自己不会再动了。
元霄却还是执意的将他的一只手握住，像是怕他跑了一样，握得紧紧的，脸上的表情渐渐的淡了，重新恢复成了别人认知中的模样。
被扔去当苦力的安阳和纯阳宫众弟子，经过晌午再一次看到坐忘峰那对师兄弟时，只觉得灰沉沉的天色似乎被一道强烈的光撕裂，没有预兆骤然奖励的光辉显得有些刺眼。
一身深藏青色道袍的青年气势锋锐强盛，一旁的白袍少年站在他身边，区区炼气，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和谐。
两道身影气息交融，白袍少年像是一柄剑鞘，将身旁的人气息中和了，让他显得不再那样尖锐。
纯阳弟子们的眼神有点不太对。
说好的只是谈谈呢，你们是怎么谈才能谈得衣衫不整的。
谈谈这个词汇很纯洁的啊你们怎么能这样。
被同门们看得有点不太高兴的元霄皱了皱眉，即将突破金丹大圆满的境界，隐约带上了一丝元婴期的气势，在他并没有收敛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带着冰冷的锋刃，向将目光投向他们的所有人扑过去。
众弟子纷纷识趣的挪开了视线，顺便腹诽一下元霄师兄真是不亲民，一万个差评。
“看吧，真的和好了。”站在安阳身边的那个内门领头弟子叹了口气，有模有样的挡住了眼睛，酸溜溜道：“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被闪了一脸的和事老安阳：……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想，坐忘峰这两个人，一反上午一点都没有交流的样子，从大阵的两头，变成了两个人一起顺着圈画。
元霄一边画还一边非常贴心的教导元清，他们如今画着的这个阵纹有什么作用，在这个巨大而庞杂的阵法之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和用途。
绘制的材料又是什么，为什么同一个阵纹在不同的地方要用不同的材料，不同的走势，不同的大小来画。
这些东西，阵剑中其实也有，但单纯的阅读和有人引导着实践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就比如之前元清失败过一次的那个切片阵，若是当时他第一次试验的时候有元霄在一边看着，炸城墙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发生。
之前压根就没想过求助师兄的元清尝到了甜头，顿时就蹲在元霄身边不乐意走了。
哪怕这个时候并不适合过多的教导师弟，但有鉴于元清也的确是能够帮上忙的事实，元霄还是选择了纵容。
这么边画边教，直到一旁的弟子们点燃了火把，元清和元霄才堪堪落下了阵纹的最后一笔。
其他一些细小的阵法，安阳和几个内门弟子都已经妥帖的布置好了。
元清看着元霄将那些插在地上，足足有一丈长，形态各异的巨大手杖收了回来，以一些灵物代替了那些手杖。
那些手杖是为了给安阳这种对于阵法稍微懂一些，却又并不精通的人一个布阵的标记。
就比如说，元霄对元清说“半环，悬月型”，元清就能懂是将那三个阵纹绘成悬月形状，首位相衔，构成一个半环。
对安阳这么说的话，那就很懵逼了。
所以安阳他们只能做一些将已经刻上了阵盘的阵法挪到地上去的工作，而且还得先给他们一个标记。
然后作为标记的这些地方，实际上也就是各个连环阵的阵眼所在。
元清看着无星无月的夜幕之下，这一片漆黑的土地上绘着的阵纹闪烁着各色的光辉，生生将这一片区域照亮。
“完成得比我想象中的要早。”安阳站在他们身边，赞赏的看了一眼元清，“元清师弟在阵法上也颇有天赋啊。”
“师兄教得好。”一下午学会了很多知识的元清心情非常不错，转头看向安阳，桃花眼又恢复了如从前一般若有似无的笑意，“还有，安阳师兄，你可已经做好了最近诸事不顺的准备了？”
安阳一噎，挠了挠头，对于元清这个问题没有丝毫准备，“总归出不了什么大事。”
元清和元霄都没说话，站在他们前面的安明皓掐指算算，神识也反复扫过这一片，仰头看着窥不到一丝星光的夜空，微微皱了皱眉。
“师尊，可是有何不妥？”安阳第一个发现了自家师尊的反常，赶忙问道。
安明皓也没瞒他们，几百年没有管过这件事了的安峰主并不是了解这些年来的变化，“鬼气太过于稀薄了些。”
“比起上一次来的确如此。”安阳点了点头，“不过也并没有薄上多少，这么些年来，差不多是没隔上一段时间就有所减弱，连鬼怪的实力也变得弱了不少。”
若非如此，他们一群小辈来负责这些事，怎么从来没见过纰漏。
当然是因为地方太弱小。
听到安阳这么说，安明皓恍然，便也不再多说。
他随同弟子们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插手弟子们同鬼怪之间的厮杀，而是为了可能会出现的鬼修。
至于那些鬼怪……
往年来每一次阴年，可都是筑基期弟子的天下，哪怕是刚刚跨过筑基的融合初期，也是一点都看不上那些鬼怪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玄明才会放元霄带着元清出来，因为有元霄护着，元清肯定不会出事。
结果谁知道突然就冒出了鬼修这玩意呢。
安明皓就是再无聊，也不会去跟小辈们去抢这些低等的鬼怪杀。
元清和元霄站在一边，听完那头师徒两个的对话，元霄给了元清一个“的确如此”的眼神。
元清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因为他的出现而闹出来的幺蛾子，怎么样都好。
他现在简直是要变成惊弓之鸟了，放眼望去就觉得好像不管什么事情都跟他有关系。
这样子压力真的很大好吗，元清觉得自己简直无辜死了。
“过来。”元霄往大阵走了几步，回头向元清招了招手。
元清莫名的走上去，被元霄一手拉住，直接唤出灵剑，飞到了大阵上空。
藏青色的道袍在夜色的浸染下漆黑如墨，他拉着身旁的少年，两道身影相携而立。
元清看着脚底下的大阵，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想起了繁华都市之中的霓虹灯。
记忆中的夜晚也是这样色彩鲜艳。
“想不想试试引灵？”元霄将元清拉到自己前面，并没有注意到元清的面色。
他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看着下头色彩碰撞丝毫没有美感，却又诡异的揉成了一副不可分割的画卷的大阵，问道。
“哎？”元清一愣，转过身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下面的大阵，“这个？”
元霄点点头，“想不想试试？”
“想，但是不行。”元清摇了摇头，“这个大阵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无碍。”元霄看着元清，漆黑如同夜幕的星眸中映着大阵的光芒，闪烁着漂亮的光点，“我同你一起。”
元清眨眨眼，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元霄的眼睛上收回来，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欣然同意，“好啊。”
元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拿出一块卵状的玉石放到了元清右手手心里。
这种玉石元清认识，它被称作灵源，一个灵石矿脉之中，撑死了就能凝结出三到五块灵源。
如今被用在这大阵中简直是……奢侈之极。
“这只是一个备用。”元霄指了指下方的大阵，“这下边聚灵阵可多了去了。”
备用，一般来说其实就是单纯的用来引灵的，引灵完之后要回收，否则就算是以纯阳宫的底蕴，也经不起十年一个灵源这么耗。
同样，这也意味着这块灵源绝对不会被作为阵眼落成的东西，元清还没有试过以灵石之外的东西作为阵眼的引灵，顿时有些紧张。
“不用紧张，我在。”元霄安抚他。
而后将元清重新转过去，伸出双臂从背后环住他，左手覆上元清的丹田，右手握住元清的，灵气交融。
在下边围观的同门们纷纷表示这两个人真的是好不要脸，我们看不下去了。
有了峰主罩着安全感爆棚的纯阳弟子一点都没有大战前夕的紧张感。
毕竟阴年的事情，又是峰主又是两个修为强悍的亲传弟子的，这只要不遇到什么相当于渡劫大乘修为的鬼修，他们想出事都难。
何况……他们之中修为最低的那个，估计手里一大堆保命的东西呢。
看看元霄师叔那护犊子的样子，再加上元清师叔又是坐忘峰的新弟子，不多给他一些保命用的东西才有鬼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大敌当前你们就不能严肃的好好引灵启动大阵吗，非得秀个恩爱，有没有考虑过吃瓜群众的感受啊？有没有考虑过即将到来的鬼怪和鬼修的感受啊？
真是特别的不友好！
一点都不考虑围观群众感想的元霄，轻易压制住彼此因为再一次灵气交融而躁动起来的金丹与气海，借着之前双修搭建起来的灵气桥梁，牵引着元清的灵气在他体内溜达了一圈，又重新涌回元清的丹田。
见元清头上冒出汗珠，确定两人之间灵力传递非常顺畅，不会引灵引到一半灵力不济了，元霄才在他耳边低声提醒道：“凝神，开始了。”
从元清第一个画的阵纹开始，以灵源为引，两人交融的灵力瞬间让那个阵纹爆发出极耀眼的光芒。
紧随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元霄带领着元清一口气将整个阵法之内的阵纹点亮了，而后屏息凝神，手中的灵源闪烁出微弱的灵光，在大阵刺眼的光芒之中丝毫不显。
点亮了阵纹之后，便是真正的引灵了。
简单的说，就是将这个糅合了上百个幻困杀阵的巨大阵法的运行顺序引灵一遍，就跟上发条是一个道理，上过发条之后，这个大阵一旦激活，就会顺着引灵时预定好的方式去运行。
一般来说，布阵和引灵的时候都会多走上几圈，因为这种大型阵法，必然是不能因为被破坏了一小部分就停止运行。
就如同那些残破了万万年，只剩下些许残阵也依旧能够运行的上古阵法一样，这样的阵法就算被横切一刀破坏了，各自之间也能自成另一个法阵，继续发挥效用。
元清在阵法上算是有天赋，但并没有如同元霄那般的造诣，所以他只能紧随着元霄引灵的方向和脉络，先强行记住走向，之后再慢慢的一点点去消化。
他们灵力游过的地方，法阵散发出来的灿烂光芒瞬间熄灭，连同原本散发着光芒的阵纹，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只余下一片荒芜漆黑的土地。
元霄引着元清的手收回来，元清满头大汗，手中的灵源散发着沁凉的气息，如同呼吸一般闪烁着，一道道清冽的灵气传来，让他燥热不堪的身体感觉舒服了不少。
“如何？”元霄在所有光芒泯灭的瞬间便已经带着元清远离了大阵之上。
“……”不如何，元清只觉得脑子嗡嗡响，气海翻腾得厉害，“师兄，你的灵力先收回去。”
不然他觉得他的气海怕是要造反。
元霄脸上显出一丝遗憾，有些不太甘愿的将在元清体内运行的灵力收了回来。
在一边安静瞅着他们的安阳觉得元清这小孩儿真的是太好骗了，元霄也有够不要脸的。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找这么个义正言辞的借口，用己身灵力撩拨小师弟。
这换了另一个稍微懂点事的，直接就反手给他一巴掌说你这个臭流氓了。
再一次被安阳用“你这个禽兽”的眼神注视的元霄，微微一怔。
然后他一拂袖，表情无比坦然，一副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安阳简直是要给这个臭不要脸的禽兽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