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两对母女

元亨利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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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对母女

    两母女又聊了一阵,已经没有话说了,云姨娘仍然守在夏苗的房中,有些百无聊奈。

    大宅门里的姨娘们唯一的营生就是伺候好她们家男人,可男人只有一个,姨娘却有很多,工作变得很抢手。闲下来的姨娘们先是互相斗,斗了一阵子后弱者出局,排出了座次,丛林里安静下来,对男人来说就叫做家宅安宁。

    这样和平的日子象是困入一团又闷又热的发酵面团,懒洋洋的,带一点酒意的微醺,被墙外那些一天到晚操劳的女人们羡慕着。身处其中年深日久,人也象是喝醉了酒一般,反应迟钝,思维僵化,那些个摇头晃脑掉书袋的老夫子见了,更觉得书中那一句“头发长来见识短”诚不欺我。

    云姨娘不过是想要找个伴儿,给自己找点事做。这几位姨娘和她年纪相仿,地位差不多,她们想要讨好了云姨娘,让夏苗在老祖宗面前说几句好话,云姨娘则觉得她们的出身比自己好,能和她们一起玩是人家看得起。

    渐渐的,云姨娘上了瘾,也觉不出打马吊有多好玩,但一天不打又手痒得慌,没着没落的,只能守着女儿。

    夏苗觉得这样的人生好可怜,转念又一想,倒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便要她把棋盘和棋子拿来。

    “你又要打谱么?”云姨娘高高兴兴讨了事做。

    一会儿,云姨娘就把棋盘和棋子拿过来,放在桌面上说:“姜大夫说你要静养,下棋比看书好,没那么累。”

    夏苗噗嗤一笑:“为什么你说看书比下棋累?你又不会下棋!”

    云姨娘理直气壮地说:“那是当然的!我不会下棋,但我至少会看书呀!看书是世上最累人的事了,看得人此也花头也疼。下棋就跟玩儿一样,有人陪着,还熏着香,边下边聊天饮茶,要不然怎么说是神仙过的日子呢!”

    夏苗正中下怀,笑道:“反正没事做,要不要我教你下棋玩?”

    云姨娘忙摆手说:“我不行,我不行!我太笨了,学不会的。”

    “没事,我教你,保证比打马吊还容易。”夏苗走身坐到了桌边,拈了枚黑子,笑得眉眼弯弯,“不试试吗?”

    小时候想要拐弯抹角讨糖吃,夏苗就是笑成这样,云姨娘恍了神,坐在了对面。

    夏苗笑得更甜了:“您执黑,先走吧。”

    云姨娘犹豫着挑了枚黑棋:“我怎么走呢?”

    “随便,只要放在中央就行。”

    云姨娘摇了摇头:“你耍我,我看过你们下棋,第一颗子都是放在四个角,你怎么要我放中间?瞅着我不会,你懵我?”

    夏百川和吴夫人下棋时云姨娘常在旁边侍候,没能学会,只记着了“金角银边草肚皮”一句,却记得死死的。

    “下赢了你,也算不得本事,我懵你干嘛?”夏苗哭笑不得,干脆把白子先放在中间,“好好好,我走先总行了吧?”

    “那我应该放在哪里呢?”

    “随便放呀。”夏苗有点无语了。

    “你又在耍我了!哪里有下棋随便放的道理?”云姨娘大事糊涂,偏偏这点小事倒精明,揪着不放。

    夏苗只得解释说:“我教你下的叫做五子棋,又叫五子联珠,是围棋,又不是围棋。只要五颗棋子连成一线就赢了,横的、竖的、斜的都行。”

    “哦。”云姨娘终于懂了,“这个容易!”

    于是,云姨娘认认真真,象砌马吊一样摆她的黑棋子。

    夏苗也不管她,等她连起三枚棋子时,把一颗白棋放在右边。

    云姨娘想了想,天真地把从右排到左改成了从左排到右。

    夏苗暗暗好笑,不动声色把她的棋做成了死四,两头一堵,无子可走了。

    “啊,不行,不能这样!”云姨娘涂满豆蔻的五指张开遮住棋盘,“这样我就输了!”

    夏苗毫不妥协:“我还没赢,你可以继续走,怎么就输了?你打马吊也能悔棋吗?又不要你掏银子,急什么?”

    云姨娘说不过夏苗,扁了扁嘴,又挠了挠头,决定换个成竖行继续砌马吊。

    夏苗轻轻松松就赢了这一局,一抬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起鹂儿已站在旁边默默观棋。原来是她们大声的争吵被她听见了,还以为出了大事便来看看,却看到她们正在下棋。

    “你想玩吗?”夏苗问。

    鹂儿忙摆手说:“不用,我只是来看看。姑娘,我能在这里看吗?”

    夏苗点了点头,又和云姨娘下了起来。

    鹂儿关上门,走进来搬了条凳子坐在了旁边,也不吵也不闹,观棋不语真君子。

    又下了几盘后,云姨娘终于找到点感觉了,虽然仍是输,却能够坚持多走几步了。

    要棋逢高手才有趣,等对方落子等半天,结果又是步臭棋,三两下就破解了,夏苗无聊地动来动去,瞅见鹂儿趴在桌上,双眼都看直了,不禁好笑:“你会下吗?”

    “我……我……”鹂儿慌忙坐直了,一时不知怎么说好,“是不是要……要把五颗棋子凑一排?”

    云姨娘不屑地说:“你懂什么?看棋容易下棋难,不信你试试?”

    夏苗低头看着她包成棒槌的手:“你能下吗?”

    “我能,我能!”鹂儿小孩儿心性,生怕不让她玩,两根手指艰难地夹起一枚白棋。

    夏苗终于得到解脱了,站起身来:“好啊,你们两个下着玩吧。”

    “啪哒”,鹂儿手中夹的白棋落在了桌上,又骨碌碌滚下地,她尴尬得整张小脸红得象关公。

    夏苗弯腰把白棋捡了起来,放在盒子里:“无妨,慢慢下就成。”

    云姨娘逮着个比自己都不会下的欺负,摩拳擦掌要赢几盘。

    屋里没有落脚的地儿,夏苗又坐到床上,捧着《三国演义》看起来。

    果然,一开始云姨娘顺风顺水,连赢了五六盘,赢得连她都觉得与臭棋篓子玩没意思,想要把夏苗拉回来,可接下来就被鹂儿赢了一局。

    夏苗挑了挑眉,看不出来,鹂儿这孩子心思倒也活泛,只是没有人教罢了。

    “你耍诈,这不算,不能这么下,是我没看到这边,重新来过!”云姨娘输了棋又耍赖了。

    鹂儿是个老实孩子,云姨娘既是长辈,又是主子,她无法拒绝。

    刚好看完“陶恭祖三让徐州,曹孟德大战吕布”一章,夏苗抬起头,只见她老子娘嘴角勾起,心满意足的样子。

    好久了,除了得到新衣裳新头面,赢了钱,云姨娘没有这么痛快过。夏苗觉得自己做对了,决定等她的兴趣上来,慢慢教正经围棋,再一边教围棋一边告诉些趋吉避凶审时度世的道理。

    “你们在干嘛?”门开了,燕子探了个头进来,看到云姨娘和鹂儿在下棋,走了进来,“呵,鹂儿你也会下棋了!”

    鹂儿脸一红:“没,没……刚才姑娘教的我,不会下,乱下。”

    那意思燕子也想要学,夏苗问:“被面绣得怎么样了?拿过来我看看。”

    燕子扭了扭身子:“让我看一会儿嘛,鹂儿都能玩,为什么我不可以?”

    夏苗面色一沉:“她的手受了伤,你可一点儿事都没有!不要打量我不知道,以前你总是把自己的活计赖给她做,就这一回辛苦你,怎么了?你是大小姐,做不得么?老祖宗的寿辰是大事,马虎不得!把顶顶要紧的事交给你,你这么不懂事,叫人怎么能放心?若是误了这次的被面,害得姑娘我在老祖宗面前抬不起头来,到那时绝不饶你!亏得王妈妈是个明白人,怎地生出你这糊涂透顶的女儿来?”

    虽说是下人,但有娘亲在身边,燕子过得比鹂儿舒服多了。再加上云姨娘糊涂,夏苗不管事,家里大多是王妈妈拿主意,对她多有偏袒。从没有人对她大声说话过,养成了她身为下贱,脾气却大得很,受不得一点儿委曲。

    为了一丁点小事,便被上纲上线地连她老子娘也裹进来被骂得狗血淋头,燕子想不通,她的脸阵红阵白,到底不敢强嘴,一跺脚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越想越不甘心,嘟嚷了一声:“偏心!”

    “站住!”夏苗正要立规矩,厉声说。

    燕子只好站定,回过头来。

    夏苗把《三国演义》砸到她的头上,骂道:“刚才你说了什么?你是打量我们母女如今失了势,愈发猖狂了么?告诉你,只要你还是我听雪居的人,就得归我管,有本事你们母女攀高枝去!以前是太放纵你们了,从今儿开始就要立规矩,下次还敢顶撞,仔细你的皮!”

    有什么了不起的?知道自己失了势,还神气什么?燕子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大不了去玉芙苑投靠二姨娘就是!

    鹂儿吓住了,手中的棋子又掉下了。

    说起来她们母女眼里没有主子,明里暗里小动作不断,倒还没来得及做出欺主的大罪。夏苗心中恨极,却还只想要敲打一下,只要她们母女能明白厉害,知所进退就行。

    那双眼桀骜不驯,象是面对着仇人。夏苗终于明白这样的奴才对主子没有丝毫敬畏之心,给再多的好处也是白眼狼,说句重话就会记恨报复,无论如何都是管不住的,已经留不得了。

    “滚!”夏苗一指大门怒道。

    燕子有恃无恐,竟然一句求饶的话也不说,真的转身就走,还把门甩得“呯”的一响。

    夏苗动了真怒,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说:“娘,您看府里还有第二个这样的奴才吗?”

    “你先出去。”云姨娘摇了摇头,对鹂儿说,“让我和你家姑娘说几句话。”

    鹂儿笨手笨脚的,还想要收拾,云姨娘又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等鹂儿走出门,又过了一会儿,云姨娘捡起书,走到床边,叹了一口气:“好当当的,你是怎么了?平常你还总说我不该跟下人置气,没的失了身份,可你自己又……娘亲知道你的心里苦,但也不能乱发脾气呀!你素来不喜她们母女,可如今正是用人之机,要东山再起总得有人帮衬才行。姜大夫还顾些情面,小元子、郑大厨念着你曾帮过他们,可这个时候人愈多愈好,你怎么把人往外推?”

    在困难时刻不是只要人多就好,而是能用之人越多越好,象王妈妈母女这样的骑墙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宁可不要。夏苗下定决心了,就是要把她们赶走!这样的恶奴刁奴最好自己知趣,麻利地滚到二姨娘那里去,把篱笆扎紧才好做事。

    这话还不能对娘亲说,不透点风声又过意不去,夏苗沉吟片刻:“娘亲,得要累您过一段苦日子了。我向你保证,这苦日子不会长,只要能沉得住气,不把我的这句话透露出去,照我说的做,很快我们就会好起来。”

    虽然上一次差点吃亏,但夏苗还是想再试一次——在寻常人家里,儿女们闯了祸,父母会打会骂,但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承担起来,绝不会撇清关系。夏苗既然羡慕人家,就不应该怕被娘亲连累。儿女可以长大变成熟,她的娘亲也总有一天会懂得她的心。不,她们血肉相连,哪里来的连累不连累?

    “真的?”云姨娘眼前一亮,拉住夏苗的手,“你有法子?好,我不说,娘亲不说就是!”

    夏苗拍了拍她的手背,意味深长地说:“这句话我只说一次,以后娘也不要忘记了。”

    云姨娘心花怒放,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把青梅搬倒下来才好!我就知道老爷不知道你的好,可老祖宗知道啊,只要有老祖宗在,就什么也不用怕。”

    唉,又白说了。